第7章 崩塌(第2/2页)

沈玉珍频频点头。

薛百泉:“既然如此,她拿没拿玉簪打开箱子一看便知。”

闻言,赵可姿立马道:“月儿向来行事坦荡,你们要开箱查验,那我这就去将箱子取来,还月儿一个清白!”

她嘴里说着,抬脚便往赵可月屋里去。但经过赵可月身旁时,胳膊却被拽住。

她脚步一顿,安慰道:“月儿,你莫怕,我这就去拿箱子来证你……”

“玉簪是我拿的。”赵可月低着头承认,不敢看她。

赵可姿陡然如遭雷轰,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赵可月五指收紧,重复道:“是我见钱眼开,偷拿了崔意星簪子。”

“月儿,你!”崔意星故作惊讶,眼中欢喜难以掩饰,却生生挤出两滴泪来,惺惺作态道,“泉哥哥,月儿一定是有其他苦衷,她、她品行一直都很端正,我不信会是她偷走了哥哥送我的玉簪。”

“不……不会是你……”赵可姿踉跄着退身,如风里摇晃的蝴蝶,“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不会是你!”

赵可月收回手,缓缓抬头。她看众人,看崔意星,看沈玉珍,看薛百泉,独独不敢看赵可姿,坚定道:“沈玉珍没有看错,是我趁崔姐姐不在偷偷拿了她的簪子,藏到床底箱子里。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嗬!”薛百泉起身,伏在脚边伺候的婢女及时伸出手,他便将浓痰吐进那双手里,而后将她踢开,一步一步逼近赵可月。

赵可月直直地望着他,眼底未有畏惧。

“小贱蹄子吃了熊心豹子胆!”遽然,薛百泉抬脚踹在她的胸口,不觉得解恨,便又往她脸上啐了一口唾沫,抬脚踩上她的脸,“老子送给星儿的东西你也敢碰!”

见状,赵可姿惊骇地睁大眼,心疼不已。她想扑上前,却被侍卫架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可月被薛百泉踩在脚下,眼圈霎时红透,哽咽着喊道:“月儿!”

赵可月半阖着眼,任由薛百泉肆意践踏,始终未落一滴泪。

她的眼神空洞,直勾勾望向沈玉珍时,沈玉珍浑身一凉,急忙退进人群。

“泉哥哥!”崔意星替她求情,“月儿妹妹只是一时糊涂,她不是有意要偷玉簪的,还请泉哥哥手下留情!”

而薛百泉用力在赵可月脸上辗了几脚,才终于愤愤地将她踢开,甩袖道:“来人,把她带回去!后日午时,城北剔骨堂,老子定要好好治一治这贱骨头!”

顿时,赵可姿脑中嗡然作响。她睁着眼,眼前景象却如同被撕碎的画卷,支离破碎,什么都看不清。

赵可月被人押着往薛家走,乌发蓬乱,唇角渗血。她径直从赵可姿面前走过,自始至终未曾看过赵可姿一眼。

“剔骨堂?”松晏觉得这名字有几分耳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沈万霄换了只手抱他:“薛百泉的刑堂。”

“噢,”松晏郁闷,“我很沉么?”

“有一点。”

“不可能,”松晏甩甩尾巴,“肯定是你太虚了,连我都抱不动。”

沈万霄:……

“无烟子变成鬼娘,是因为她对薛百泉和崔意星怀恨在心么?但这么点恨意,连化厉鬼都艰难……”松晏喃喃自语,随后抬头,“她不想让人看见那只箱子,那这么说来,箱子里的东西便是我们先前瞧见的怨气最重的附生之物,它会是什么呢?”

沈万霄摇头:“不知。”

“......”松晏睨他,“都让你别总说‘不知’了,你换句话说一说又不会少块肉。”

沈万霄沉默须臾,遂他的愿道:“再往梦境深处看看。”

话音刚落,遽然一阵天摇地动。

松晏惜命,及时抱住沈万霄胳膊才不至于从他怀中滚出去,茫然道:“这是怎么了?”

沈万霄脸色微冷,他勉强稳住身子,眉头微蹙:“梦境要塌了。”

闻言,松晏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梦境怎么会坍塌?

不远处大地寸寸龟裂,地底成千上万的幽魂挣扎着爬上地面,如一滩又一滩晕开的黑墨,顷刻间覆满大地。这一方天地在呼啸的寒风里分崩离析,黯然失色。

如是梦境坍塌,则梦中一切皆随梦境消亡,包括入梦的人。

沈万霄眸色愈深,隐约猜到是外界有人动了手脚,想将他们二人置于死地。

“这可怎么办?”松晏愁眉不展,“我听说梦境会将人搅得粉身碎骨,那也太丑了。”

沈万霄无暇回答,捏诀带着他避开头顶滚落的碎石。

长剑斩幽魂,腥臭的血液溅了松晏满身。他抓紧沈万霄,可怜巴巴地说:“我不想死在这儿。”

沈万霄垂眸,片刻后将松晏往身后一送:“自己抓紧。”

“什么?”松晏发怔。感到沈万霄松开手,他急忙手脚并用地抓住沈万霄,趴到他背上,一双尖利的狐狸爪子勾进价值不菲的衣裳,但此时两人都无暇顾及。

沈万霄举剑,疾风灌满他的袖袍。

松晏眯着眼蹭开被风攥着胡乱往狐狸脸上抽打的长发,看清楚破碎的大地上那道偌大的金色符咒时忍不住大惊失色:“五行镇魔咒——你不要命了!?”

他的话很快就被呼啸而过的风吞噬。

沈万霄似是未听见,执意划开手掌,顺着剑刃滑下的鲜血一滴接一滴落入符咒之中,眨眼间九天业火冲天而起,火光大盛。

地动山摇,万鬼齐哭。

“沈万霄!”天旋地转间,松晏抓不住他。

围绕身旁的池水宛如利刃,一点点将松晏皮肉割开,温热的鲜血自伤口涌出,弄脏他雪白的毛发。

疼......

他哼唧着说不出话,细密的钝痛有如凌迟,切割着他仅剩不多的神智。

下一瞬,失重的身体忽然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他迷迷瞪瞪地抬头去看,却只看清一道锋利的下颔线。

“不会。”

松晏呜咽一声。他本就有病在身,魂魄不稳,现下受万刃剜肤之痛,魂魄几欲离体,只好有气无力喊了一句“沈万霄”,随后十分迟钝地意识到那句“不会”是在答他先前的话。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隐约间看见一枚青绿的玉佩飘浮在半空中,四处飞扬的尘埃碎屑纷纷绕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