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萧弄亲过来时, 钟宴笙感觉他嘴里味道怪怪的。

要不是发现萧弄受伤了,他还想再踢他一下。

他捂着嘴不吱声了,山洞里静下来, 才注意到山洞外传来的细微动静声。

像是有人路过了被掩藏在茂盛枝叶后的洞穴, 一簇明亮的火光也从山洞外晃过, 应当是拿着火把或是防风灯。

钟宴笙被萧弄挡在身后,视线在萧弄盯着洞口的英挺侧容上转了转, 想到这颗脑袋方才埋在他腿间在做什么就耳根发烫,赶忙低头看向他腰间的那块布料。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片暗色似乎又洇开了一大片……萧弄腰上的伤口肯定不小, 一直还没有得到医治, 恐怕还在恶化。

难怪他嗅到了那么浓重的血腥味。

如果外面是萧弄的人, 应当会打个暗号什么的, 钟宴笙有注意到,每次萧弄底下人出现时,都会有一阵鸟鸣似的声音传达信号。

如果不是萧弄的亲卫或是黑甲军, 还发现了山洞……

钟宴笙心口冷冷一跳。

今晚出现了好几拨人,都想杀了他和萧弄。

就算是黑甲军,也有可能有出卖萧弄的人。

不过山洞这么隐秘, 白日路过都不一定会有人发现,现在夜色如此深浓, 即使举着火把,也很难注意到山洞的。

先前萧弄那么失控, 恐怕是跟展戎他们走散了, 现在萧弄的神智也恢复了点, 等外面的人走了, 他们就可以去找楼清棠先汇合。

今晚钟宴笙脑子里的想法, 似乎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他刚在心里安排好了接下来的计划,山洞外的火光就倏地靠近了。

萧弄的眸底还有些混沌不清,与其说是警惕,更像是只凶兽,冷冷盯着企图侵犯自己领地的敌人。

钟宴笙心里紧张,没注意到萧弄异常的神色,攥紧了他的袖口。

身侧的少年靠过来,身上弥漫着清幽芬芳的兰香,让萧弄的意识又清醒了点。

他伸手将钟宴笙往怀里带了带,比钟宴笙宽大修长些的手将他的手握住,拇指带着丝安抚的意味,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了几下:“别怕。”

钟宴笙的心一下定了定。

与此同时,沙沙的声音自洞口响起,火光倏然探了进来。

随即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倒是叫属下好找,竟然躲在这儿啊,小殿下,还有……定王殿下。”

发现来人是谁,钟宴笙的脸色变了变。

来的是霍双也就算了,好死不死的,居然是万洲!

这个万洲,从一开始被老皇帝拨到他身边,就对钟宴笙很轻蔑的样子,骨子里并没有尊重之意,多次逾越。

钟宴笙脾气软,但也不是任由人欺负的性子,教训了他几次,能明显察觉到,万洲有时候盯着他的眼神愈发阴沉了。

而萧弄又是老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在京城和驿馆时,萧弄身边总是环绕着暗卫亲卫,从不让陌生人近身,现在萧弄受了伤,倘若万洲发现,他会做什么?

万洲手中的风灯比火折子明亮多了,山洞也不大,瞬间就映亮了周遭,也映出了萧弄腰上洇出的那片暗色。

几乎是同一时刻,万洲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萧弄身上:“哈,定王殿下,这是受伤了?”

方才萦绕在山洞里的暧昧气氛已经尽数消失,钟宴笙的手指禁不住一颤。

万洲和霍双一样,都是被老皇帝特地从锦衣卫里调选出来的,身手肯定不差。

萧弄要是好好的,肯定不惧此人,但问题是萧弄受伤了。

萧弄受伤了,他……他得保护萧弄!

钟宴笙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勇气,上前两步,将萧弄挡在了身后。

见到他的反应,萧弄反倒怔了一怔,啼笑皆非地将他拉了回来。

见他们俩当着自己的面拉拉扯扯,万洲阴沉的脸色顿时多了丝古怪:“没想到两位关系还挺好,我就说,小殿下怎么生着病也要冒险上山寻人,在陛下和众人面前遮遮掩掩的,演得倒是辛苦。”

他一只手提着防风灯,另一只手已经缓缓按在了腰间的刀上,盯着萧弄的眼底透出股阴鸷的寒气。

既然已经暴露了,钟宴笙也不辩解了,暗暗握紧了拳头:“那你说错了。”

他的嗓音很哑,透着掩饰不掉的绵软,在模糊的火光里,面容漂亮得不似真人,万洲的注意力不由分散了一些到他身上:“什么?”

面对敌人,尤其是面对定王,万洲本来是不该犯这个错误的。

但萧弄没开口,身上还洇开了那么大一片血迹,似乎受伤严重的样子,而且若是萧弄还能行动自如,肯定一早就跟黑甲军汇合了,哪会带着这没用的漂亮废物落单,待在这山洞里给他撞见?

钟宴笙上次能偷袭他,也只是因为他没料到钟宴笙会带着刀,更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罢了。

萧弄看起来像只受伤的雄狮,没有平日里强势,钟宴笙又弱不禁风的样子,几个因素重叠在一起,让万洲无意识地放松了警惕。

钟宴笙直视着他,缓缓道:“我跟定王殿下,本来就没遮遮掩掩的。”

萧弄只是喜欢当着别人说些只有他们知道、似是而非的话罢了,他还敢当众揉他手指尖呢!

就在钟宴笙话出口的瞬间,防风灯忽然啪地一下,被某个东西砸灭了,山洞里倏然落入黑暗,钟宴笙感觉身边的人擦过了耳畔,旋即前方传来声痛呼怒喝。

万洲视野陷入黑暗的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随即握刀的手腕上传来一股恐怕的剧痛,他知道萧弄的厉害,若是刀落到了萧弄手里,他下一刻就得毙命!

万洲想也不想,忍着剧痛猛地一把将刀掷出山洞,赤手空拳跟萧弄打起来,凭着记忆力猛攻萧弄受伤的腰部。

寻常人流了这么多血,怎么着也会虚弱几分,力有不逮,更何况被攻击伤处。

然而萧弄的力道比他想象的要恐怖得多,万洲惊疑不定的,简直脊背发毛,要不是他确定面前的人是萧弄,都要以为他在跟什么没有理智的野兽在搏斗。

听着不远处嘭嘭的声音,钟宴笙抓紧了火折子,心惊胆战地蹲在稻草堆边,不知道是谁占了优势,也不敢过去添乱。

终于,又一声怒喝之后,砰地一下,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倒在了他面前,山洞之中倏然静默下来。

钟宴笙后背冒出了汗,稳住呼吸,吹亮了火折子。

微弱的火光映亮了周围一小片,倒在他面前不远处的人,是万洲。

萧弄一只脚踩在万洲背上,面容在火光的照射范围外,神色模糊不清的。

钟宴笙眼睛一亮:“哥哥!”

萧弄应了声:“嗯。”

万洲咳出一口血沫,听到俩人的对话,艰难地骂出一声:“你们……果然有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