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红裙妒杀石榴花 第十八章 花自飘零（第4/4页）
“我们是奉命行事，现在不是说话之时，到了外面再说。”黑衣人低低说道。
“不仅仅因为这个，还有，我已经厌倦了。”他勾唇，冷然笑道。
“你是谁？”花著雨冷声问道。
厌倦了！
半夜里，听到牢门处有动静，花著雨立刻警觉，跃身而起，房门已经被打开，一道黑影轻烟般闪了进来。借着牢内暗淡如冥火般的光亮，花著雨隐约看清，来人一身黑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犀利黑眸。他看清了花著雨，压低声音说道：“宝姑娘，我是来救你的，请速速随我离开这里，外面有人接应。”
一瞬间，花著雨犹如被万箭穿心，刺骨地疼痛。她连连点头道：“厌倦了，好，好啊，想必温小姐现在已经搬到栖凤宫居住了吧？”
花著雨靠在墙上开始运功，这些日子，虽在宫中，花著雨也没敢偷懒，经常在桃林中练功，被皇甫无双废掉的内力虽然无法一时完全恢复，却也增长了些。
姬凤离挑了挑眉，“这栖凤宫本来就应该她住的！”
冷夜如墨，万籁俱寂，四更的更漏声遥遥传来。
栖凤宫，历代皇后所居住的宫殿。他终究还是要娶温婉做皇后了。
她想起了当日被关押在阳关的牢房内时，姬凤离带着唐玉去救她的情景。那一日的情景，恍如昨夜，每每想起，都让她心中暖意一片。而今夜，他恐怕再不能来了。
“是你要我随萧胤走的，是不是？”明知道是他，花著雨还是不甘心地问道。
花著雨静坐许久，站起身来在牢内踱步，衣带当风，寒色清冷，足下的镣铐在寒夜里窸窣作响。
“宝儿，我没权利决定你随着谁走，听说，斗千金也要带你走，你惹的情债还真不少。你可以自己选择。”姬凤离坐在几案后，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笑吟吟地说道。
温婉？会是她吗？
“好，好！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你爱我吗？”那日夜里，他在她耳边说的，生死相随、永不分离的话，难道是她的幻觉？
毫无疑问，炎帝的死，是有人要嫁祸她。如此，一来除掉了炎帝，二来可以阻止她嫁给姬凤离，三来还可以趁机除掉她，这端的是一石三鸟的好计策。她知道有太多人不想他们成亲，但敢向炎帝下手的，这天下却没有几人，刺客到底是谁呢？
姬凤离唇角一扬，似笑非笑地说道：“宝儿，你虽然穿上了裙子，但周身上下，透出来的依然是男人的气息。我这样说，你应该明白了吧？”
她靠在墙上，暗自推敲谁是凶手。
花著雨倒抽了一口冷气，低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春日清风习习，吹起曳地长裙轻舞。
她知道他恨炎帝，但毕竟那是他生身父亲，就这样被刺杀，他心中也不好受，对凶手定然也恨之入骨吧。
浅红色织锦长裙，宽大裙摆如烟似雾般铺泻一地，清风轻扬，裙袂翻飞。广袖纤腰，不盈一握，发髻上只插了一支珍珠白的发钗，其余如墨披散肩头，腰悬碧玉佩，耳着明月珰。
她想起他知悉太上皇炎帝过世时，他望着她的目光是那样绝望，心头忽然涌上来无穷无尽的寒凉。
为了见他，弄玉特意为她装扮了好久。可是，他却说她像个男子。
在事情没有查清之前，她这个疑犯是该被送入牢中。只是，她不确定他心中到底如何想的，是否认为炎帝真是她所杀？
听到他如此不留情面的话语，望着他唇角那抹淡漠疏离的笑意，花著雨只觉得原本因为期待他回答而绷紧的心弦，在这瞬间，全部齐齐断了。
炎帝死在她去探视后，她就是最大的疑凶。而姬凤离是堂堂摄政王，或许不日还将登基为帝，天下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看。太上皇炎帝薨了，对于整个朝廷乃至南朝，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毕竟，他可是开国之君。姬凤离若不将她送入牢房，那便是徇私枉法，只怕这南朝的律法再也约束不了旁人，往后，他还如何去治理天下？
花著雨蓦然转身离去，再也没有看姬凤离一眼。
牢房内极是阴冷，她将凤冠放在身侧，便屈起膝盖，用力抱紧自己。
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了穿裙裳，但今日，却还是不小心踩住了衣角，踉跄着差点跌倒在地上。身后，传来姬凤离放肆的笑声。
她轻叹一声，抬手将头上的钗环一支支拔下来，最后将凤冠摘了下来。凤冠上的珠玉流苏窸窣作响，在幽暗的牢房内，听上去格外清脆。
这一瞬，花著雨忽然发现，她其实，并不懂他，她不懂她爱上的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不知道他可以深情到何种程度，也不知道他可以无情到何种程度。她不懂，这些日子的疼惜和恩爱到底算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让她如此狼狈的离去？让她尝一尝从被他宠到云端再跌到泥泞的滋味？若果是如此，那么，他赢了。
洞房变牢房，这个世上，恐怕也只有她花著雨才会遇到吧！
午后的阳光忽然变得很冷，照在身上如沥冰雪，连一颗心也跟着冷了。
花著雨坐在牢房一角，听着墙角处空灵幽怨的滴水声，心头不知是何滋味。青白色的月光从狭小的牢窗透进来，映在一身的大红霞帔上，这红色的喜服，此时看上去没有丝毫喜气，反而流转着惨淡的幽光，让人心中陡生凄凉。
她一路步行着出了宫，沿路春色撩人，百花盛放，正是禹都一年最美的时节。所有的景物都好似从画里面取出来的一般，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刑部大牢阴冷潮湿，气味难闻，比之内惩院的牢房，更加森冷。这里不管白日还是夜晚，终年昏暗阴沉，犹如鬼狱。暂且不说那些刑罚，光是在这种阴暗的地方生活久了，人也会闷成疯魔的。
只是，纵然再美的风景，此刻却入不了花著雨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