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红裙妒杀石榴花 第十九章 是非成败(第2/4页)

康疑惑问道:“将军,这个时候,我们去清心庵做什么?”

他也曾说过,他爱她。

“清心庵一定住着什么人,我猜应该是教习我舞艺和琴技的萱夫人,你们务必把她接过来。”

他曾说过,无论上天入地,他都不会放开她。

安沉声问道:“此时,为何让萱夫人来战场?”

她倚在树干上,眼前的明媚春光,也似笼了一层凄哀的纱。

“你们只管请来即可,她若不来,你们就将她劫来。总之,三日后,我要在这里见到她!”若非今日她来到宁都,恐怕就见不到爹爹花穆这最后一面,也不会知晓清心庵。

如今,他终于登基,那说明他终于决意要封温婉为后了。

安和康颔首应下。

姬凤离登基为帝。没有人比花著雨清楚,这个消息背后代表的意义了。她不会忘记纳兰雪那日的话。他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但姬凤离却迟迟不肯登基,只因为一旦登基便要遵守他母后的诺言,封温婉为后。

“将军,侯爷的死,您到底怎么看?”平沉声问道。

这些日子,她刻意不去想他,刻意忽略他的消息。但他的消息,还是不可避免地传入她的耳中。

花著雨微微冷笑道:“你们还记得当日在朝堂上,聂远桥是怎么死的吗?”倘若没有聂远桥当日的死,花著雨可能也不会想到,花穆的死会和皇甫无双有关。花穆在临死前,说让她以后过她想要的日子,那代表其实他已经对于这次举旗造反有些犹豫了。但皇甫无双却绝对不会犹豫,而且,花著雨可以肯定,皇甫无双已经知道他并非默国太子,他生怕花穆一旦说出这个事实,他在军中便再无权力。而花穆一去,所有的权力如今都握在皇甫无双手中。他并不怕失去花穆这一员大将,因为花穆去了,还有她花著雨,银面修罗赢疏邪。皇甫无双也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来到吧,所以初见她时,才会那么紧张。

花著雨凝立在烟都的烟雨之中,四月的花雨漫天飞舞,仿若一卷水墨画,又仿若无声的韵律,拨动她的心弦。

“将军,明日你真要出战?”泰低声问道。

十日后,传来大捷之报,大军攻下雍城,向宁都进发。随着大捷而来的,还有一个消息,姬凤离已经登基为帝,整肃兵马,御驾亲征前来平叛。

花著雨点点头,唯有如此,才不会引起皇甫无双的怀疑。

三日后,几路大军在烟都会合,花穆和皇甫无双整军向距烟都最近的雍城攻去。花著雨并未随军前去,而是留在烟都镇守。

铁蹄声声,踏破清晨的寂静。刀光剑影,映亮寂冷的天空。

“小宝儿,你终于来了,想死我了。”他转过脸,长眸微翘,眸中带笑,那笑如夜蛊惑,如花灿烂。

宁都的城楼上,盘龙华盖下,一道明黄色身影坐在那里,是南朝新帝姬凤离。

花著雨快步走上前去,皇甫无双听到脚步声,抬眸看她,双目熠熠生辉。眉目神情,因着背光,显得混沌而模糊。

宁都城下的风,比之西疆和塞北要柔和得多,似乎连花著雨身上的战袍都不能够吹起。然而,不一样的风,不一样的城,但却同样是打仗。

皇甫无双来了多久,是否听到了她和花穆的谈话?不过,看距离,他似乎还没有走过来。

当年,她是年少轻狂的西修罗,可以义无反顾勇往直前。而今,她却有了诸般牵绊,前进一步是地狱,后退一步是沉沦,进退两难,举步维艰。

花著雨顿时怔住了,缓缓驻足,心弦悄然绷紧。

皇甫无双策马而来,一身高贵的玄黑色战袍,前襟处绣着金线蟠龙,轻风掠过他纯净无邪的脸,唇角微弯,但那抹笑意却无端令人生寒。

外面月色正好,一片清明。不远处一人背着月光而立,看不清面貌,月色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孤立在那里,身前身后并无一个随从。

“来人,拿弓箭来!本太子今日要为花将军报仇!”冷冷的笑配上冷冷的语气,就像深冬的一片雪花打在人心上,蚀骨地凉。

花著雨凄然摇头,快步从帐篷内走了出去。有些观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但她知道,花穆绝不是置天下百姓于水火而不顾之人。

立刻有人递上弓箭,皇甫无双拉弓搭箭,便要朝城楼上的姬凤离射去。

一番话说完,室内一片死寂。很显然,这些话花穆是听在心里了。但是,让一个毕生以复国为信念的人接受却又谈何容易。花穆猛然起身,面色冷峻,目中满是怒痛,“你这孩子,真是令我失望透顶!你以为爹爹愿意起事?若非计划失败,让姬凤离登基为帝,爹爹也不会起兵!”花穆仰天长叹,冷肃的身形四周萦绕着无可奈何之意,沉声道,“爹累了,你出去吧!”

“慢!让我来!”花著雨扬声说道。

“一定要复国吗?战火四起,又将会有多少无辜百姓命丧铁蹄之下。何况,天下早定,百姓思安,我们是起事复国,可南朝百姓会认为我们是打着复国旗号犯上作乱,谋逆篡位。时局不会容我们。暂且不说兵败,就算是攻入了禹都,登上了帝位,那又怎样,只会令南朝群雄并起,举旗讨伐,这位子,我们又能坐多久?南朝内乱,狼烟四起,北朝、东燕或者西凉若是再趁乱侵入,那爹爹,你岂不成了千古罪人?”花著雨清声说道。

她一拉缰绳,拨马上前,伸臂从平手中接过弓箭,抬手,搭箭,五指紧扣,缓缓将弓弦拉满。

花著雨惊愣地望着花穆,到了此刻,他还不愿说出自己的身份。但她直觉,他绝不是默国臣子那么简单。

她清眸微眯,凝视着城楼上的人,箭尖上一点寒芒,对准了城楼上的姬凤离。

花穆侧首,冷峻的脸上浮起一丝慈爱,“雨儿,无论我是谁,都是这世上最疼你的人。”

她隐约看到他在笑。

花著雨凝眉,目光泠泠,眸清如水,“当年在默国,爹爹是什么身份?”

花著雨的手抖了抖,心底滑过一滴凉凉的冰晶。她知道,这一箭射出,他和她之间所有的爱恨和恩怨都将一笔抹去。事实上,自从知晓她便是默国公主的那一刻,他们之间就应该一刀两断了。

花著雨心底深处,好似被人用利刃劈过一番,那死去的,毕竟是她的生身父亲。她虽没有亲历这些,然而,还是从花穆的淡淡叙述中,感受到当时的惨烈。

花著雨觉得腹部似乎有些钝钝的痛,心底也随着痛了起来。轻风扬不起沉重的战袍,强大的真气却将她的衣衫鼓荡起来。

花穆冷峻的黑眸眯了眯,原本波澜不惊的眸中风云际会。花著雨仿佛看见他的眼睛里前尘往事疾速闪过,从歌舞升平到国破家亡,鼎盛了几百年的默国在一夕间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