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相似
御书房里。
林福得了小太监的通报后,走到了魏琰的跟前小声开口:“皇上,太子殿下来了。”
原本因为奏折上的内容而眉头紧锁的男人,在听到这句时,倏忽舒展开来。
林福也跟着脸上带上了笑容,识趣退到了一边。
作为魏琰身边人,林福最是知道的,皇上对太子殿下的宠爱,甚至是远超过民间的传闻。
能让他露出这么舒心的笑容、毫无留恋地丢下奏折的,就只有太子一人了,这是连皇后娘娘也做不到的。
果不其然,他就瞅着,皇上的目光从太子的脚步踏进来后,就一直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是带着欣赏、关爱的目光,那一刻的魏琰,既像是严父,也像慈母。
“儿臣参见父皇。”太子站定在不远处拱手行礼。
“免了,给太子赐座。”魏琰将奏折一合放去了一边,继续问太子,“用过膳没有?”
宫人将椅子已经放在了魏文杞后边,魏文杞坐下后才回答:“用过了。”
“东宫那边的人说你近日饭量减少了,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东宫的日常起居都会有人向魏琰报告的,魏文杞食欲不振的第二日他就安排御医去看了,御医也回了并无大碍,可他这会儿见了人还是要问一问。
魏文杞不知是在想什么,愣了愣神才摇头:“没有。”
他始终是有问有答,虽然说不算多亲热,倒也挑不出过错。
当然,魏琰更没有要挑他过错的意思,反而是继续温和地叮嘱着:“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日的饭还是要认真吃的。”
魏文杞应了一声是,魏琰又转而问他功课,这么说了好一会儿,皇帝才终于从奏折中抽出了一本。
“今日朝上,御史台参了你几本,说是你怠于孝道,对皇后失礼。”魏琰打开一本,念了几句,“百善孝为先,太子作为储君,更当为天下之表率。”
虽然是在念参他的本子,但魏琰温和的语气中,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魏文杞没有回应,袖子里的手却紧紧握着。
魏琰就只是念了两句,便停了下来。他抬眸看了一眼沉默的文杞,做了个摆手的手势后,林福有眼色地将书房里伺候的宫人都叫了出去,只留下父子二人。
“文杞,”魏琰起身向他缓缓走去,没有外人,他的面容愈发柔和与放松,“我不是说非要让你亲近皇后,只是天下悠悠诸口,你不能全然不顾。身为帝王,喜欢与厌恶,都不是非要表现出来的。”
走近了,魏琰拍了拍儿子的肩:“有些时候,可以多思考一些其他的方……”
他话没说完,魏文杞突然起身。
魏琰方才已经走到了侧方,如今两人并排而站着,相似的衣裳,相似的眉眼,可又有着某种不一样。
他侧目看向这个还不到自己肩高的少年。
“那是父皇你的想法。”魏文杞看着前方,“我是太子,未来的皇帝。”
历朝历代,该不会有储君敢说出这样的话了,还是对着自己的皇帝父亲所说,我是未来的皇帝,他是如此无所顾忌。
可魏琰也没有生气,反而目光中的欣赏愈盛,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与父皇你不一样,我恨她,为什么要去装作喜欢她?”他说得理所当然。
年少轻狂,却爱憎分明。魏琰收回目光,却听着太子用低落下去的语气,又说了一句。
“我不可能喜欢她,哪怕是假装的,母亲也会伤心。”
尚且带着几分稚气的声音,说起“母亲”二字时,魏琰似有片刻恍惚般的怔愣。
“父皇,我今日的功课都已经做完了,想去看看母亲。”魏文杞又道。
安静了好一会儿后,他才听自己父亲很轻地说了一声好。
***
林福发现了今日的魏琰有些不对劲。
按理说,每次与太子见面过后,皇上的心情都应该是很愉悦的。可今日,他却难得看上去有心事般地沉默不语。
皇帝面前还摆着参太子的折子,一本一本,林福看着他都收起来,然后放到了最下面。
这就是不予追究的意思了。
折子收好之时,不曾想皇帝突然来了一句:“他长得像我。”
林福自是忙不迭地在一边附和:“太子殿下与皇上您,那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魏琰像是没听见他说什么,只是抚摸着椅把手,目光不知在看向哪里。
“秉性却更像她。”
这个她是谁,听懂了林福,却不敢再回应了。
***
周淮林这天起早的时候,梁璎也跟着起来了。
今日约好了清芷要来,她需要提前做一些准备。
“太子殿下今日还没有说要过来吗?”
淮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梁璎正在给他系腰带,闻言摇摇头。
“我应该还会多停留些日子。”男人像是在安慰她。
但梁璎却猛然抬头,比划着问他:“公务不顺利吗?”
周淮林摇头安抚:“没事。”他依着惯例与梁璎辞别后,拿过一边的官帽离开。
梁璎是在他出去没多久便发现这人的腰牌居然忘了带,赶紧拿过追了出去。
周淮林还没走远,是梁璎身边的侍女开口叫的人:“大人!”
男人一听声音,就马上停下来转身,梁璎靠近时,还能看到他一边往回迎过来,一边出声:“慢点。”
一走近,梁璎便被他握住了手臂。
“怎么了?”
她亮出手里的腰牌,男人才反应过来:“是我疏忽了。”
周淮林接过去腰牌往腰间系着,梁璎却只是静静看着他。淮林很少这般粗心大意的,再联想着晨起时的神色,她猜着男人应该是有什么心事的。
梁璎的目光又扫过另一边,周淮林准备带出门的下人还站在不远处等着他,手上却托着不知装着什么的盒子。
待周淮林系好腰牌抬头看过来,就注意到了梁璎的视线。
罕见地,梁璎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窘迫、或者说是类似于羞愧般的情绪。
她伸手,在周淮林的侧臂上轻轻拍了三下,第一下后有小小的停顿,后边两下是连在一起的。
独属于他们的暗号,这是在叫他的名字。
周淮林很快就应了:“我在。”
她又摇了摇手,周淮林了然,弯下腰。
梁璎替他整理了那其实位置没什么错误的官帽,才跟他比划:“路上小心。”
男人弯下的腰并没有直起,而是继续平视着梁璎的眼睛,仅仅是一会儿的对视,他败下阵来,一伸手将梁璎搂在怀里。
“对不起,”男人叹息了一声,“前些日子峻州的事务一直被拖着,有人提点我,应该孝敬丞相大人一二。”
他原本不耻于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