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禁锢

梁璎被软禁在了长宁宫。

宫殿里的布局, 她并不陌生,最惹眼的却是摆在那里的的那件凤袍,在殿中熠熠生辉。

与当初她看过的那件, 好像有几分相似。但她当时也只是匆匆一瞥, 时间又这么久了, 早就记得不清了。

梁璎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她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许是因为有了这一路纷乱猜测的铺垫, 此刻的她, 倒是没有太过惊慌失措。

她只是在思索, 魏琰这是要做什么。想不明白, 她就等, 等着魏琰来给她个明白。

可是……她能等,淮林也能等吗?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猜测的他, 会等得多着急?

魏琰一直没有出现,中间有人送来了茶水,饭点时亦有人送来吃食。梁璎俱是岿然不动,既不多问,也并不动她们送来的东西。

负责送东西的宫女们是一句也不敢多言的, 甚至连多一眼也不敢看她。

还是林福来劝她的。

“娘娘, 您还是用一些吧。这身子骨可是您自己的, 可别拖坏了。”

这声改变了称呼的“娘娘”, 让梁璎睫毛一颤,却是干脆闭上了眼,抚摸着手上的玉珠不言语。

林福看看她,再看看满桌丝纹不动的饭菜, 那捏着拂尘的手无所适从,大冬天得, 只觉着冒着冷汗。

也别说宸妃娘娘了,就连他这个皇帝身边的人,都被皇上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一跳。

以往看皇上那么在意宸妃娘娘时,也想着是否余情未了,可每每都因为“那他怎么能容忍周大人的存在呢”这样的想法而否定了。

如今周大人还在京城,这若是传了出去,像什么事?

“那……娘娘,您先歇着,老奴先退下了。”

梁璎摆明了一副不配合的态度,他也不能拿这尊佛怎么样,只能先行退下去禀告魏琰了。

梁璎看着他离去,那门在他出去以后就被人关上了,虽不至于有落锁之类的声音,但那攒动的人影,明显是守在外面的侍卫。

梁璎观察过后就收回了目光,屋里没人,她稍稍放松了一些紧绷的神经,比起想咳嗽、咽喉干痒,如今又多一个头疼,让她不得不以手撑着脑袋缓一缓。

随着身体越来越不舒服,心里也无法难受了,梁璎眼眶有些发热,她现在很想见到淮林。

其实原也不是那么娇气的人的,可就是因为身边有那么一个人,总是比她更着急,总是比她更怕自己难受,娇气的性子,就不自觉被养了起来。

她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需要像现在这样忍着身体的不适了。

***

梁璎没有等太久。桌上冷掉的饭菜被撤掉换上新的一桌时,魏琰的身影就随着门的再一次打开而出现。

跟以往的规矩行礼不同,这次梁璎没动,她看着一步步走进的魏琰。男人脸上这次没有笑容,但殿中的烛火倒映在他的眼中跳动着,那灼热的目光让他好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激动。

“梁璎。”

这声名字叫得跟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像是裹挟着情义,很轻的语调,轻得像是叹息。

“这个场面,我在脑海中想过无数次。我们的家,我们的孩子,等我的你。”

魏琰已经走到梁璎的很前,短短十几步,他看起来像是走得云淡风轻。可只有自己知道,那每一步都是踩在云端上。

是不安的虚幻,也是愉悦得飘飘然。

他垂头,俯视着坐在那里的女人,她扑闪着的睫毛、小巧的鼻子、白皙的皮肤,无一不是镌刻在记忆深处中的。

魏琰的手不自觉从身后拿出手,慢慢举起。

一指之隔而已,他再往前一点点,就能触碰到自己魂牵梦绕的那张脸,可他却始终不敢再前进半分。

“一开始,我以为对你的所有牵肠挂肚,都是因为愧疚。所以我努力想让你好,我以为只要你快乐了,好好生活了,我也就能放下了。”

“所以周淮林要带你走的时候,我没有拦,你们成亲的时候,我没有拦。即使……”如今魏琰说的每个字,都像是在剜自己的心,以嫉妒铸成的剑,“即使我其实快要疯了。”

在他未清楚那感情名为嫉妒之时,就被折磨得快疯了。

可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为她挑选着嫁妆,挑选着新婚礼物,挑选着伺候的下人。

他像是真的不在意,却只有自己知道,他其实怀着最卑劣的心思。

他想要渗透进她的角角落落,想要让她时时刻刻记着自己的存在,怕她……忘了自己。

“可是梁璎,在再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魏琰单膝跪在了她的身前,这下他成了仰视,可以清晰地看见她冷漠的神情,冰冷的目光,可即使如此,也未能浇灭他此刻心头燃烧着的火焰,“梁璎,只有你,我只想要你,除了你,谁都不可以。”

他用了五年的时间,去逃避,去挣扎,去想要尝试用别人来替代。

可梁璎只需要在他面前出现一个瞬间,那所有的努力都像是个笑话。

魏琰抓住了她的一个衣角,他连女人放在腿上的手都不敢碰,可心中空缺的那一块,还是在那一瞬间被填满。

如今什么都唾手可得的他,唯有在面对这个人时,会如此小心翼翼。他明明可以强硬地不管不顾占有她,明明可以用周家来威胁她。

可是……

魏琰的心已经在开始疼痛了,她是梁璎,她是陪着自己走来又被自己辜负了梁璎,她是为了自己满身伤痕的梁璎。

他要怎么……

梁璎突然站了起来,同时也往后退了几步,紫檀木的椅子被推着后退了些距离后仰倒在地。

她一直退到自己的衣角从魏琰的手中抽出来,才不去看地上的人,往一边走了几步,跪倒在地。

梁璎听了这么久,她好像能听懂了。

“皇上若是介意臣妇另嫁他人,”从魏琰愣了一下的表情里,梁璎看出了对方能看懂,于是继续认真地比划着,“臣妇愿与周淮林和离,从此青灯古佛常伴一生。只恳请皇上不要为难周家。”

这就是她忍着恶心,听了这么久魏琰这惺惺作态的话,所得出的结论。

男人或许是大抵就是如此的,哪怕是自己放手了、不要了,在他的想法里,还是他的东西。

也许就是自己有了其他人,让他产生了“自己的东西”被他人染指的不甘。

他愿意放自己出宫,却不愿意自己另嫁他人。

梁璎对他这样的想法嗤之以鼻,可她不得不为周家考虑,她决不能让魏琰迁怒周家。

可魏琰却因为她的话久久回不过神,他突然意识到,梁璎在听到这些话时,甚至没有“他是爱我”这样的想法。

她并不相信,不相信自己心悦于她。

“梁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