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相似

陈缘知蓦然抬头看去,迎面而来的男生穿着校服短袖,眼神触碰上她的,盈起了些笑意,熟悉的斑斓光影沉在那对黑玉般的眼眸中。

许临濯伸手搭上林松鸣的肩膀,含笑看着他们,“这是怎么了?”

陈缘知没从许临濯脸上看出惊讶,她反倒感觉在看见自己之后,许临濯眼里的笑意加深了一些。

林松鸣:“没什么。捡到了一件校服外套,打算送去失物招领那里。这一片最近是我负责。”

陈缘知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他胸口佩戴的徽章。

这个规格样式的徽章,她时常在路过班级窗边的学生纠察队里看到。

……学生会纪检部?

许临濯笑了,“原来是这样。”

陈缘知忍不住说道:“我就是失主。”

林松鸣不置可否,他看向许临濯:“这件外套是一七五的,然后这个女生说是她的。”

他的脸上仿佛写着几个大字:很荒谬是吧。

陈缘知:……

可恶,偏偏她这次没有放任何东西在口袋里,完全证明不了那件外套是她的。

陈缘知头疼之际,许临濯忽然笑着开口了,“松鸣,很多女生买外套都喜欢买偏大码的,你不记得了?胡妤洙的外套也是一七五的,还和吴晓东的弄混过呢。”

林松鸣忽然一顿,似是第一次知晓这些一般。

他慢慢地说道,语气已经有些迟疑了:“是这样吗?”

陈缘知:“!”

她连忙乘胜追击:“我平时就喜欢穿偏大码的外套,这是我刚刚上体育课落下来的,如果你不相信,我们也可以一起去门卫室看监控。”

林松鸣似乎终于被说动了,脸上的表情也收敛起来,他摆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抱歉,应该是我误会了。不好意思。”

说着,他向前了一步,把陈缘知的外套递给了她。

陈缘知接过对方递来的外套,朝他点了点头,“没关系。”

看上去脾气那么倔的人,在听到许临濯的几句话之后,居然那么快就松动了。

……这衬得她,多少有点上不了台面。

陈缘知忍不住偷眼看许临濯的侧脸。

林松鸣刚一站定,不远处就传来一声大喊:“林松鸣,杵那干嘛!快走了,今天的课在体育馆集合!”

陈缘知循声望去,是一个穿着球服抱着篮球的男生,旁边还跟着几个差不多高的男男女女,应该都是一个班的同学。

林松鸣转过头看了一眼,朝对方挥了挥手,然后回头对他们两人说道,“不好意思,我得走了。”

他拍了拍许临濯的肩膀,转身朝喊他的同学跑去。

陈缘知和许临濯站在原地,不过几秒,一场乌龙结尾。两个半生不熟的人站在一起,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秋风忽然吹得猛了些,陈缘知伸手压住脸颊侧的头发,最先打破了沉默:“你们不是同班同学?”

如果是,听到刚刚那人说的话,应该也跟着走了才对。

许临濯,“嗯,是同事。”

陈缘知目光下落,才发现许临濯的胸前也戴着和林松鸣一样的徽章。

她想到了什么,眸光一闪,忽然开口道:“我怎么记得,加入学生会的话就不能再加入其他社团了?”

这是东江中学的学生都知道的一条规矩。东江中学的学生会管很多事情,可以说对整个校园有着一半的自主权,故而平时的任务也较为细琐繁重。为了保证各项任务能顺利进行,学生会规定,加入学生会之后不允许再加入其他社团。

许临濯慢慢地“啊”了一声。

陈缘知盯着他的脸,他居然笑了,眼睛温和,“不小心说漏嘴了。”

陈缘知:“……”

从见到这个人的第一面起,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这个人都是这样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就像现在,明明是他的暗箱操作被她撞破了,却仍然是从容地笑着,好像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

陈缘知,“明明是mbti社的成员呢。”

许临濯笑了,“现在是在拿我是问吗?”

陈缘知伸长手臂,她觉得有点冷,所以正在穿校服外套。

她顾着穿衣服,一时间没有回话,直到最后,她整理了好衣领口,话锋方才一转,诚恳地说道,“不,我反倒是想和你说一声谢谢。”

许临濯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句话,他看向陈缘知,顿了一下才道:“谢谢我?”

陈缘知的手揣在校服外套的口袋里,宽大的校服外套把她的身形衬得更纤瘦。

她垂着睫毛,唇微动,“……谢谢你把自己的徽章送给我。”

陈缘知平时并不是一个很真诚的人。

家庭环境和性格使然,她很难向别人坦露心迹,她遇到事情,更喜欢写在日记本上,或者自己慢慢消化,而不是说给朋友或者家人听。

十二年的好闺蜜曾经对她说过一句话:“缘知,你有时候其实可以不用那么逞强。在重要的人面前,示弱一下,不然他们不会知道,你已经很委屈了。”

陈缘知那时是这样回答的:“我知道。但很难。”

变得坦诚而无刺,对她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但不知为何,在这片阳光熨烫的球场上,微凉的风擦着油漆地和脚踝卷过,喧嚣遥远的人声与树叶沙沙摇动的嗡鸣混合,她站在这里,身边是一个并不是很熟悉的人,她却莫名觉得这些在平常很难言之于口的话语,都可以吐露于人前了。

她一时分不清,是周遭的这片空地和风,还是眼前的这个人,影响了她的心境。

许临濯这时似乎才表现出一点意外来,他低头笑了笑,看向她的眼睛里有细碎的光影,“……你是怎么猜到的?”

陈缘知,“盒子里的纸片。如果说那是你提前写好的,解释不通,因为你不知道我要来,在那之前也没有进过那间储物室。”

“我隐约记得我做题的时候,你有一阵子在写东西,写完以后放进了书包里。后来叫我去储物室的时候,你也拿了书包进去。”

排除掉那些不可能,剩下的就很一目了然了。

那只能是许临濯的徽章,他在她做题的时候写好了那张小纸条,然后放进了那个盒子里,又装作是刚刚从架子上拿下来的样子。

陈缘知捏了捏口袋里的衣料,她“唔”了一声,“而且我感觉,你不是会随便拿别人东西的那种人。”

许临濯忽地笑了,陈缘知看着他的笑脸,有一点被晃到眼睛。

他笑完,一双眼慢慢地睁开,露出里面一片清澈的湖水,波光粼粼。

许临濯说,“怪我不小心,又多了一个把柄在你手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