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画作

运动会后, 班里的氛围再次发生变化。

王芍青装病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原先对王芍青还释放善意的同学再遇到她都选择了目不斜视地走过,本来就和王芍青没什么交集的人更是对她避之不及。

除了坐在王芍青附近, 本来就和她比较熟的几个女孩子还愿意搭理她,班里的其他人, 尤其是班委们, 对王芍青的态度都发生了比较明显的转变。

王芍青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对她不利的氛围。

柯玉杉当着众人的面坦白了一切,毫无遮掩, 王芍青甚至不需要动用她在其他班的人缘,她只要随便找个班里的朋友问一下, 就能了解到这件事的经过。

王芍青很快就知道是柯玉杉将她的这些事说出去的。

王芍青把矛头转向了柯玉杉。没过几天,陈缘知就见证了王芍青排挤讽刺柯玉杉的现场。

这天中午陈缘知回到宿舍, 一进门便听见王芍青在扯着嗓子尖声喊着:

“柯玉杉,今天厕所里的纸巾是不是你扔的啊?”

陈缘知站在门口。今天宿舍楼下的分数栏里,A201又被扣了一分, 陈缘知看到之后便去翻看了扣分记录册, 翻到扣分原因是厕所坑有纸巾残留。

王芍青面前的柯玉杉低着头, 沉默了半晌才慢慢应道:

“应该是……我出门前上了厕所,但是我记得我冲了水的。”

“可能,可能没冲掉吧。”

王芍青确认完对象,脸上最后一丝收敛也褪尽, 露出原本昭彰的獠牙来:

“哦,还真是你啊?”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王芍青坐在自己的床位上, 给朋友打电话, 一边笑一边话里有话地暗暗刺人:

“你别说了,我都记不清上次拿荣誉宿舍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感觉来到这个宿舍就没拿过几次了, 我们之前每周都能拿好吧!”

“对啊,我真的觉得很无语。”

她猛地拖长了声调,这让她的话听上去满是恶意:

“——你说,怎么会有人上厕所连纸都冲不干净啊?我真是想破头都理解不了这种人!”

柯玉杉默默地坐在床上看书,她低垂着眉眼,仿佛没有听见这些难听的话一般。

陈缘知看着这一幕,嘴里呵出一口气。

还是那套老掉牙的对付人的方法啊。

陈缘知收回了目光,本想开始看昨天没看完的教辅书,结果余光在掠过柯玉杉时微微一停。

那人脸色还是默然,仿佛并不在意王芍青的恶言恶语,可扶着书脊微微颤抖的手指却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差点忘了。

王芍青这套阴阳怪气的方法,陈缘知早就免疫,可柯玉杉这样性格的女孩却非常容易受到影响。

倒不如说,王芍青这样的人天生就是柯玉杉的克星。内向敏感遇上伶牙俐齿,似乎总是前者吃亏。

陈缘知看着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柯玉杉,抿了抿唇。

王芍青那边还在笑着大放厥词:“对!你别说,我真怀疑有些人从来没有住过宿,不然怎么能做出这么讨人嫌的事来啊——”

“讨人嫌的到底是谁?”

清冷如碎冰的声音在半空中猛然炸开,王芍青的声音仿佛一节被截停的火车,一直低着头的柯玉杉霎时抬目,然后愣愣地看着陈缘知。

陈缘知坐在床铺上,背后是一扇窗,背光模糊了她的五官,却让那双眼睛显得更亮更惊人,直直望去的目光则是静得让人心惶,几乎要生出些自惭形秽来:

“在宿舍里大声打电话,真的以为谁都对你的事情很感兴趣是吗?我只觉得你很没礼貌。稍微住过几次宿的人都知道打电话要么小点声要么就干脆出去打吧?真以为自己一点错也没有,可以高高在上全无负担地指责别人?”

“天天编排别人的闲事和八卦不会让你看上去多么神通广大多么了不起,只会显得你人品卑劣,做派低级。”

陈缘知要么不开口,一旦开口骂人必是字字珠玑。

柯玉杉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久才反应过来,陈缘知表面上是在责备王芍青在宿舍打电话的问题,实际上则是把王芍青之前讽刺她的那些话挨个儿奉还了回去,顺带贬损一下王芍青这个人的品行。

王芍青再一次被陈缘知的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脸色铁青。

柯玉杉怔怔然地望着陈缘知,却见陈缘知转过头,朝她看来一眼,微微弯了弯唇角。

柯玉杉读懂了陈缘知的眼神。她眼底的忧伤渐渐消融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粼粼闪动的微光。

十一月便在这样无形的硝烟中度过了。

十二月初的光景暗淡不少,低温逐渐笼罩了南边的沿海城市,陈缘知早就换上了全套的冬装校服,开始在校服外面加穿一件略厚的外套。

又逢周末,陈缘知去社团活动室找许临濯,并把最近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最近嘛,大概就是这样。”陈缘知抬头看向许临濯,被他脸上的表情带得一怔,“怎么了吗?你怎么这副表情。”

许临濯敛起情绪,慢慢恢复成平时的模样:“……那个王芍青,她最近还针对你吗?”

“不太清楚她背后有没有继续和别人说我了,但是当面的确实少很多。”

陈缘知笑了笑:“而且许临濯,我一点也不在乎她这点招数。如果我后面的考试顺利,我下学期就能升进创新班,我升班了,她却还呆在普通班,这不得把她鼻子都气歪?想想我就解气。”

“报复人就得抓蛇打三寸,兵不血刃,却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许临濯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人此刻非常像一只正在算计人的小狐狸,眼睛里闪着光的精明样子落到他眼里,也这么可爱。

意识到这一点,许临濯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微微叹了口气。

要死了。

他也不知道他还能忍多久。

“许临濯?你在干嘛。”

陈缘知奇怪地看着许临濯,她以为他是哪里不舒服了,于是倾身靠近了些,“你头疼吗?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一片温柔的阴影落下,鼻尖嗅到了一丝海盐和鼠尾草的气息,是来自女孩身上的沐浴露的味道。

许临濯连忙握住了她伸过来想要探测温度的手腕,但又仿佛烫手一般马上松开,眼神慌然地扫向一侧:“……我没事。真的,就是觉得有点热。”

陈缘知不疑有他,起身去窗边把窗户都打开了,但回来之后还是嘀咕了一句:“感觉你最近怪怪的。”

“是有什么心事吗?”

许临濯:“……不,真的没什么。”

“……其实,我有点担心你。”

陈缘知:“担心我什么?那些谣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