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部 动魄惊心 第十章
离国王宫。
余浪走进自己暂时居住的来英阁,刚要跨进殿门,心里忽然泛起一种奇异的直觉,蓦然停步。
他身形微动,巧妙地挑选一个角度,视线从两扇殿门中微开的缝隙探进去,殿中不速之客的身影,映入眼底。
看清楚来者,余浪这才轻轻推开殿门,含笑而入,“没想到,冷清的来英阁竟然也会有贵客亲临。”
妙光跪坐在案前,正百无聊赖地随手拨弄着上面摆放的笔砚,慵懒地抬起眼,微笑道:“公子到哪去了?”
余浪撩起袍襬,潇洒地和妙光对案而坐,“常年在外,太久没有回来,忍不住道宫内旧地重游,赏玩了一番,竟然不知不觉花了两个时辰。公主忽然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妙光噗地轻笑,娇嗔地瞅了他一眼,“一定要有什么事,我才能见一见自己的堂兄吗?别忘了,这个来英阁,我小时候可是常常过来的。那时候堂兄住在这里,总藏着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对妙光来说,这里就像一个神奇的宝库。可惜啊,自从堂兄离开,这里就变得冷清多了。”
余浪在多年后重新回到这个饱含幼年回忆的居所,也是感触良多,苦笑道:“好像很久没有听过公主这样乖巧地叫我堂兄了。记得公主当年还小,每一次来,总要四处翻搜一番,不找到自己觉得有趣的玩意,就哭哭闹闹,决不罢休。害得我为了敷衍你,不得不常常在殿内的案底、塌下藏两、三件可爱的小玩具,好让你找到,哄你高兴。不知道……”
似能看穿任何人的精明双眸中,如火花般光芒募地一闪,瞬间又收敛起来。
“公主这个小时候的习惯,改了没有?”
妙光在他隐隐具有压迫力的眼神下,甜甜笑道:“堂兄取笑人家呢。”
接着,又微风般低声道:“不过,回忆从前的事,不由人不感慨,时光流逝得真快,似乎所有人都在一夜间长大。从前温柔的堂兄,变成能狠下心肠,把心上人残忍地利用殆尽的余浪公子,王兄则成了一句话就决定别人生死的离王。可是,富贵愈盛,锦衣玉食又如何呢?哪怕是倾尽一国之力而得到的宝物,在我妙光眼里,也未必比得上当初堂兄藏在塌下,故意让我找到的一把小木弓,所能给予我的快乐。”
轻叹一声。
洁白无瑕的脸上,露出一丝黯然之色。
余浪似乎也被她的叹息感染,目光转柔,凝视她片刻,从容道:“公主已经搜藏过此处,应该知道,安神石确实不在此处。另外,想必公主已经得到消息了,我已经和大王预定,以三天为期,届时必向大王献上安神石。”
“王兄说,他已经派快马日夜兼程给容恬送信,承诺只要鸣王肯踏足离国的都城里同,王兄将亲自持安神石,为鸣王解毒。”妙光沉吟道:“公子对于容恬的答复,会作何设想?”
雨量轻描淡写地道:“这是大王的决定,我这个做臣子的,自然是盼着容恬一口答应,让大王达成夙愿。请问公主,对此事,你又作何设想呢?”
话锋一转,反问到妙光身上。
妙光垂下眼睑,似在思索什么,半日忽然站起来,随口道:“坐了这么久,我该回去了。日后有空,再来拜访。”
余浪很有风度地把她送到来英阁外,目送她背影越去越远。
转回殿尽头的内室,鹊伏暗处闪身出来,向余浪行礼,“公子,那个叫媚姬的女人,今天已经被放出来,搬到了精粹殿,名义上虽是暂住,但宫里提供她的各种使用物品,包括分配来伺候她的侍女从的人数,都属于最高规格。”
余浪目光透出一丝冷意,“大王真的打算娶她做王后吗?”
“大王目前并没有正式下达册封的王令,对媚姬的身份也没有做成任何解释。但在大臣们中,都有她将被册封为王后的传言。”
鹊伏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公子对此,有何想法呢?”
“妙光对鸣王一向心怀同情,而且曾有过背叛大王放走鸣王的前事,不可信任;媚姬原本就是容恬鸣王一党,更是隐藏在离国王宫中极不安定的因素;甚至大王,他竟在和我见面前就已向容恬发出书信,藉此明白地向我表示,他要得到鸣王的心意从不会有一刻动摇。”余浪不疾不徐地道:“这位西雷鸣王,人未现身,已经让我离国王宫中人心纷乱,如果他真的进入王宫,势必惹出极大的祸患。”
鹊伏非常赞同他的分析,“不错,他确实是一个到了哪里,哪里就要发生大祸的角色。如果容恬真的答应大王的条件,把他送到里同,公子打算怎么对付他?”
“不会有这么一天。为了我离国,为了离国千千万万的百姓,鸣王必须中毒死去,虽然这同时也会让大王心碎伤心。”余浪缓缓扫鹊伏一眼,那眼光不带一丝感情,如冰天雪地一样清冷,一字一顿道:“我已经下了决定,三天后,决不把安神石交给大王。”
“公子!”鹊伏浑身巨震,双膝落地,仰头跪求道:“求公子三思,公子已经答应大王三天后会献上安神石,如果到时候不交出来,大王一定不会放过公子的!”
余浪泰然自若地问:“你是说,他会杀了我吗?”
“公子?”
余浪淡淡一笑,“如果能用我余浪一死,换来鸣王的死,换来我离国最强大的敌人容恬的疯狂和溃败,换我们离国至高无上的富强和统一,那么这一笔买卖,是我余浪占大便宜了。”
………………
就在余浪决定抛弃唾手可得的奖赏和地位,把自己置身于危境,为了离国的未来,不惜付出性命时……
远在同国的都城——同泽城内,却有另一个人,正在不惜一切代价,要逃出眼下的危境,挽救自己的小命。
这是一处看似普通,却里外都有人秘密把守的隐蔽民宅。
“哼!我迟早会逃出去的!”
苏锦超踩在桌子上,艰难地把头靠到只有拳头大的透气窗边,抓紧机会朝外面窥看。
他已经被关在这个小屋子里好些天了,吃的是干面疙瘩,喝的是清淡无味的白水,身上穿的,是穷到极点的贱民才会穿的粗布衣裳。
本少爷受够啦!
再不找机会逃回西雷,就算这些恶徒不动手杀他,他恐怕也会被恶劣的饭食和磨皮肤的布料折磨死。
还有那个可恶的、该死的、应该被人每天抽上十几鞭的恶棍绵涯……
嗯!?那个,不就是绵涯吗?
从透气小窗探出去的视线,转了一圈,扫过灰沉沉的屋檐、爬着青苔的旧石柱、透着阳光的庭院,蓦然停下,停在远处正站着说话的两个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