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夺宝谋反篇 第三章 壮志未酬

艳少会答应这个要求吗?换言之,他会因为我而放弃谋反嘛?

窗前日光明媚,风和日丽,我却莫名觉得一股寒气袭人。艳少看定窗外,神色极淡漠而悠远。

这时,他侧过头来,佯怒道:“怎么还没穿衣服?快去,我饿了!”

说着转身拿起一件浅碧色的衣裳,我接过来自己穿了。

两人梳洗完毕,吃好早饭,他便和凤鸣进了书房不再出来,饲鸽房的老方一个时辰朝书房跑了好几遍,临近晌午时分,艳少忽然乘车出门去了。

我隐隐感觉到一种紧张的气氛,仿佛有什么事即将发生,明明青天白日,却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地意味。或许是明仁宗病危地消息外泄亦未可知,汉王在朝中地耳目众多,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午后,我在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中,迎来一位不速之客——林晚词。

她站定在庭前,微笑着说:“疏狂,好久不见。”

那是我听过最动听地声音。她穿了一件极其普通的淡青色衣裙,即便如此,亦难掩其绝代风华。

我呆呆的,尚来不及说话,旁边忽然冲出一个人,嘴里叫嚷道:“晚词小姐……真的是晚词小姐……”

杜杜鸟稚嫩的脸上写着极大的惊喜二字,好似虔诚的教徒遇到圣主降临。

林晚词对他微微一笑,却并不招呼。

他便面色泛红,讪讪的有些拘谨,平时的伶牙俐齿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不像是混迹风月场的公子哥,倒像个没见过世面的羞涩小子。

我轻咳一声,加重语气提醒他:“杜公子,泓玉姑娘刚刚在找你。”

他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嘴里含糊的应了一声,两只脚却像钉在地上一般移不开。

我不去理他,对林晚词道:“我们进屋说吧。”

她含笑点头。

我们进客厅坐下,我正要吩咐下人端上茶水点心。

她起身拦住我,微笑道:“疏狂,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有事相求。”

“什么事?”我不动声色道。

“请你重回御驰山庄。”她的声音很轻,这几个却说的很有力。

我沉吟道:“我是御驰山庄的叛徒。”

她看着我。“我愿代替家父向你道歉,并召开武林大会,向江湖朋友解释此事。”

我忍不住好奇道:“你要怎么向江湖朋友解释呢?”

她微微一笑,道:“抱歉疏狂,我暂时不方便透露。”

这句话若是由别人说出来,我少不得要嗤之以鼻,可是由她口中说来,却有一种极真挚坦诚的感觉,叫人不得不相信她的苦衷。

我沉默一会,道:“古人云出嫁从夫,这件事我得问问我丈夫。”

她含笑看定我,轻轻道:“楚先生说了,这件事由你自己决定。”

我顿时呆住,怔怔说不出话。

艳少将这个问题交给我……晕倒,我既不愿他谋反,也不愿使他为难……晕死了,他怎么能将这么重大的问题交给我决定呢?

林晚词静默,一直微笑看着我,温柔而亲切。“疏狂,我知道你的担忧,也明白你一时之间很难做出决定,所以,我并不急于知道答案。但是,我不得不坦白的告诉你——”

她直面我,正色道:“你不但低估你自己,而且,你还不了解楚先生。”

我看着她,冷冷道:“听起来,你比我更了解他?”

她不以为忤,微笑道:“你不要生气。我与楚先生昨晚虽是初次见面,对他的风采却是闻名已久。何况,想要了解一个人,并非一定要跟他朝夕相对,从他的行事传闻亦可窥见一

她的声音温软而动听,语速不急不缓。

“在我看来,楚先生是一个超凡脱俗的人。为其超凡脱俗,他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相助汉王谋反。因为,这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游戏。其实,他并非一定要相助汉王谋夺天下不可,他只是要保有这种翻云覆雨称霸天下的能力。他可以在成功之后,急流勇退,却不会想要享受这个结果。”

我从不曾想过这方面,不禁羞愧无语。

她话锋一转,继续道:“但是,疏狂,你低估了自己在楚先生心目的份量。你比你所想象的更重要。这也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我皱眉道:“我不懂,你到底想干什么?”“呵呵,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保证本庄绝不参与汉王谋反一事。御驰山庄作为天下第一庄,作为中原武林的领袖,百年清誉绝不能毁,更加不能毁在我林家人手上。”

她似乎有些激动,话没说完便露出一种极疲惫的状态。

她微微闭上眼,静默一会才继续说下去:“疏狂,这件事我想了很久,楚天遥这个人可谓是无懈可击,几乎找不到什么弱点。唯一能左右他的人,只有你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轻微,近乎不可闻。

彼时,西斜的太阳正照在她右侧的脸上,扑簌浓密的睫毛似垂死的蝴蝶煽动羽翼。我有一刹那的错觉,仿佛她是一个正在融化的雪人,美丽而脆弱,动人且绝望。

我忍不住道:“你没事吧?”

她微一摇头,道:“老毛病了。”

庭院很静,清风穿堂而过,院子里浓郁的花香便随风飘了进来。

林晚词静默地站在窗前,忽然说了一句跟这件事完全不相干的话。

她说:“疏狂,我真羡慕你。”

我不解。

她又说了一句:“小时候,我很嫉妒你!”

“嫉妒我什么?”

“你的一切,即便是你受到惩罚。你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可以做任何事。”

“你冰雪聪明,何尝不令人嫉妒……”

“我倒宁愿蠢笨一些,凡事自有别的聪明人去烦恼……”她笑起来,笑容里有一丝嘲讽的意味。“你看这窗前的花……”

我走过去和她并肩站在。廊下开满粉红浅白的花卉,花色艳丽,粉嘟嘟的向着地面,分明是将要萎谢了。

她轻轻道:“女人的青春,就像这园子里的花儿,蔷薇也好,牡丹也好,随你是什么品种,随你怎么名贵,都绝无可能常开不败,你摘了也就摘了,你不摘过两天它自己也就谢了。所以古人说花开堪折直须折,实在是很有道理。”

她的语气里隐约有一丝惋惜的意味。

我静默不语,适才对她的戒心荡然无存。她的整个形象忽然之间全部颠覆了,眼前站在的只是一个需要帮助的柔弱女孩。“你何以认为我会去做这个庄主?”

“我不知道。疏狂。我没得选择。”她看着我苦笑。“现在,御驰山庄地命运就掌握在你的手上了。”

我再次静默。

她不希望御驰山庄参与谋反,我不希望艳少谋反——这点殊途同归的巧合令我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