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是孩子
跟丧尸们解释问题是件相当麻烦的事，丧尸们的思维过于发散，说了两句就开始往外扯。
他们会纠结一些并不重要的细节，譬如他们会就茶叶的味道讨论半天，最后讨论出来的结果是他们不吃人类的食物，所以完全不能理解。
小队的人类感觉自己像在带那种根本听不懂人话的幼儿园小孩，他们不懂规矩，也不明白听人说话最好不要打断的礼仪，一群丧尸叽叽喳喳的简直烦死人。
好在最后仇文总算明白了关敬英和仇冰河应该是兄妹关系，以及自己活着的时候应该是谁。
他曾经是仇文，人类中英年早逝的天才。
听到这个身份之后，周围的丧尸纷纷鼓掌感叹仇文真厉害。
人类们：……
他们夸赞彼此的方式也好幼稚啊！！
“那您现在准备怎么做？”一位女性队员询问仇文。
“谁？我吗？”仇文不解，“我需要做什么？”
“您曾经是仇文。”队员提醒。
“我现在也是仇文啊。”仇文看向对方，“而且不管活着的那个我有多聪明，现在的我也不像是能成为科学家的样子吧？”仇文不觉得自己是笨蛋，但是他对对方说的那些没兴趣。
“您只是没有接触过那些知识。”
“我不想接触。”仇文果断皱眉后退一步，“我是丧尸啊。”
他最后那句话让在场人类都沉默了。
只有关敬英在抿过茶之后点头表示认同：“您现在的确是丧尸，而且和活着的仇文有关的一切都已经在他死亡时结束了。”
丧尸身上没有奇迹，他们已经被格式化了。
“能借一步说话吗？”关敬英询问仇文。
仇文点头，随后仇文带着关敬英离开了大厅。
旧基地里的房间隔音效果非常好，这里过去大概是个实验室，只不过现如今里头堆满了和人类相关的东西，地上还躺着个一人高的丑娃娃。
娃娃是用五颜六色的布缝起来的，隐约能看出是个熊。
关敬英看了眼丑熊：“这是给仇冰河的吗？”
仇文点头。
“您做的？”关敬英蹲下身，在那个熊身上摸了摸。
“对，这些布都是衣服上撕的，衣服是我从人类那儿偷的。”仇文继续点头。
关敬英轻叹了一声：“……仇先生。”
“嗯？”仇文的手已经放在关敬英的胳膊上开始捏了。
关敬英看了一眼仇文的手，没再管：“您对偷这个字可能有些误解。”仇文对人类所有的打劫行为都是有记载的。
他基本都是直接出现，然后抢物资，抢完物资之后大摇大摆地走。
曾经有记录，一辆陆行车在一来一回的过程中被仇文抢了三次。
“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是偷。”仇文有自己的理解，“对了，我还会偷偷看你哦。”
关敬英回想：“你是指拦在我们车前面盯着我的脸吗？”
“对。”
关敬英很无奈：“您看我是因为我长得像冰河吗？”
“你们真的很像，我以前也想把冰河养成你这样高高大大的。”仇文捏关敬英胳膊的动作更快了，“我很努力了，但是她没有长起来。”
“冰河是女生，很难长我这么壮。”关敬英眼神有些复杂，他嘴唇好像上扬了些，但不明显，“她看起来已经很高很结实了，您确实把她养得很好。”
仇文的确对自己养孩子的成果很满意，不过他还挺在意另一件事的：“你们的爸爸妈妈呢？”
“牺牲了。”关敬英说出这三个字时表情很平静，“我的父母主要在陆地上工作，他们遭遇了意外。”
“我知道我的母亲怀孕了，但我并不清楚她生产的消息。”关敬英看着那个丑布娃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当时他们和基地断联了几个月。”
“嗯？那你岂不是十岁就成了孤儿？”仇文心中瞬间升起一股怜爱之情，但他说出来的话实在不好听。
关敬英并不介意，他对仇文这种完全没有社会化的丧尸不抱任何要求：“的确如此，所以我在看到冰河之后有些意外……我现在还没回过神。”
他张了张嘴，还想就自己妹妹这个话题聊一聊，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关敬英并不太会表达自己的关心。仇冰河是自己在这世上最后一个直系血亲，而现在看来，她在这里过得很好。
一群很强大又不那么世俗化的丧尸，他们看起来很在乎彼此。
不需要考虑什么人类种群的未来，不需要遵循人类社会的潜规则……也不需要长大。
这群丧尸不会要求她去成长，不会要求她去承担。
这样就很好。
就在关敬英思考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头顶被什么东西轻轻压了一下。
是仇文摸了上来。
“你看起来很难过。”仇文说，“想爸爸妈妈了吗？”
“没有。”关敬英把仇文的爪子从自己头上薅下去，“只是我认为您说的对，仇文已经死了。”
“我个人认为您不适合再去拿回过去的身份。”关敬英给人提建议的时候总会显得有些冷冰冰，“认识仇文的人都已经死了，而现在仇文已经成为一个符号。”
“以前也有人让我离人类远点。”仇文微微歪了下脑袋，他本身自带的非人感让他的动作像是诡异苍白的偶人，“他们说所有人都知道我的时候，就没有人知道我了。”
关敬英微愣了下，他没有直接询问这话是谁说的，他只是温下声：“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认识仇文了，他的朋友都死了。流传下来的只是一些文字和仇文的名字。”
“仇文基本和伟大画上了等号，他不再立体，在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的模样，他们所期望的模样。”这也是为什么关敬英不建议仇文去接触人类的社会。
死去的伟人才能封神，而神必须超脱，它不能再从神坛上走下来，它的信众不允许。
所有人都爱着那个由标签和内心想象创造出来的偶像，哪怕他们从未与真正的仇文说过一句话。
这世界上很多的喜欢都是假的，越纯粹，越脆弱，也越危险。
“你真是个温柔的好孩子诶！”仇文张开双臂抱住了关敬英，他直接把一米九三的关敬英直挺挺地拔起来转了个圈。
关敬英适应良好：“我不温柔的。”仇文大概是世上第一个夸他温柔的尸。
“你又温柔又漂亮。”仇文坚定自己的想法。
关敬英眉头微皱了下，他觉得“漂亮”这个形容词不太适合自己。
然而还不等他出口为自己辩解，仇文自顾自地开始冲他鼓掌了。
仇文好像天生表情就不太多，哪怕在鼓掌，仇文脸上也是云淡风轻的。他的表情和他的行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