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梅郎中,你不是刚娶了名满长安的武二娘子吗,怎么我看你面上没有一丝欣悦之色啊,难道是日子过得不痛快?”

同为刑部司郎中的崔守元突然凑到梅逐雨身边,语气熟稔的问道。梅逐雨一向独来独往,每日在刑部官署用的这一顿午饭都无人会来打扰,没成想今日却有个不速之客。

梅逐雨看了一眼崔守元,这人之前没与他说过几句话,不过在刑部的人缘要比他好上许多。因为崔守元是个喜欢邀人上妓馆乐坊的,而且出手大方豪爽,惯会与人称兄道弟。梅逐雨与他来往不多,因此态度冷淡的对他点点头就要走。

谁知那崔守元竟然不依不饶的跟了过来,“大郎啊,今夜我们相约去平康坊蔡娘子那里玩玩,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梅逐雨摇头:“多谢邀请,我不去。”

崔守元诶了一声,“不是我说你啊,大郎,你家那位是个不羁的,去妓馆乐坊去的比我还勤,你难道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我可是知道的,她虽说和你成了亲但压根就住在豫国公府,都没到你那宅子去住,可见心也不在你这里。这也正常,武二娘子,谁不知道她那性子啊,你心里的郁闷我也能理解,但男人嘛,就是要大气一点,岳家选得好将来能得多少助力,这一点不痛快算不得什么,我是与你同病相怜,觉得能与你成为知己好友,这才来邀你的……”

崔守元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梅逐雨一直没什么表示,等他话音停下,才道:“别在这妨碍我,回你自己的地方去。”

梅逐雨说得直接,崔守元一时之间还未反应过来,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顿时被他的态度气的一个仰倒,脸上和善的表情一沉,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扭头就走,嘴里低声骂道:“以前还以为是个沉默耿直的,现在看也不过是个不知好歹的玩意儿,以为攀上了豫国公府就神气了,呸。”

梅逐雨也不管他,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从与武祯成亲或者说从他们婚事传出去之后,总是有许多这样那样的声音,成亲后,更是有不少闲话传出。说他攀附权贵不惜娶一个嫁不出去的娘子,说他脑子糊涂选错人不想好好过日子,说他管不住夫人全无男子脸面,有当面冷嘲热讽,也有背后讥笑,梅逐雨很清楚,但他不在意。

武祯如何,他自己清楚,他人如何说如何看,都影响不了他,他本就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只是总有人自以为是,想来看他笑话。

想到武祯,梅逐雨手中的笔一顿,抬头看向窗外郁葱的一片绿意。他有好几日没见到武祯了,端午过后几日,武祯回了豫国公府,这几日都没出现过。

端午前后那几日,武祯一直陪伴在他身侧,短短几日,他几乎就完全习惯了那样时时刻刻目光追随她的感觉,武祯回豫国公府后,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宅子冷清寂静,明明是习惯了的地方,却因为少了个人,让他突然觉得空旷起来。

和武祯在一起之前,他并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会不习惯那种冷清安静的日子。

下值回去时,梅逐雨听到崔守元在与两个刑部官员聊天,正说起他。崔守元语气很是不屑轻慢,充满了讥讽:“姓梅的有什么用,连个女人都管不住,我可是知道的,那个武二娘子这几日都在斛珠馆呢,从没听过女人在外寻欢作乐,家里男人不管的,瞧瞧,那梅逐雨可不是没用,他是不敢管呢,也就只能忍气吞声了。”

梅逐雨没有多听,也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上,听过就罢,他正打算着回去画符,有好些日子没有练习过,恐怕会手生,恰好没什么事做,也好清清心神。

不过,武祯就没有他这么好的心胸了。说来也巧,这夜崔守元与人相约去平康坊妓馆玩乐,喝多了酒,满腹牢骚就怎么都忍不住了,跟人说起梅逐雨的坏话来。而武祯又那么恰好的在附近,听了个正着。

“你们别看那梅逐雨在刑部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私底下说不定多愤恨,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在外拈花惹草的,可他除了个贵妃姑姑,拿什么和人家豫国公府对上,只能忍气吞声,亏他还装出一副大度不在意的样子。”

“瞧他平日里不屑与咱们同流合污,其实呢,不也是为了豫国公府的权势甘愿娶那个武祯吗,可别说啊,他可比咱们这些实心眼的会钻研多了,只要能忍受武祯在外头勾三搭四,他日后就能升官发财,这哪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武祯站在二楼栏杆后,往下面大放厥词的崔守元一指,冷笑问:“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哪来的。”

斛珠哦了一声,有点幸灾乐祸,同情的看着下面的崔守元,“那是刑部四司之一的司郎中崔守元,与你那小郎君同一个职阶,常来平康坊这边玩乐的,你可能对他不怎么熟悉,不过他娶的是单阳王府的郡主李玉幽。”

李玉幽武祯倒是认识,从前也一同玩过几次,不过那李玉幽行止放荡,养了好些个男宠,武祯不耐烦看她每次都带着好几个男宠亲亲我我的烦人腻歪模样,就没再和她一道出门游乐了。

斛珠见猫公冷笑拧眉的模样,出声宽慰她说:“不过一个不入流的东西,就算他说了些混账话,你听着不高兴随手整治一下也就罢了,不值得这么生气。”

武祯摆手,有些头疼的按了按额头,“不是,我是在想其他的。”

斛珠:“什么?”

武祯神情有些复杂,“我那郎君性子平直冷淡,看人看的清楚,但不在其他人身上多费心思,这些人这样骂他,平日肯定也没少被他撞见,这些话他听着……”

斛珠了然,“哦,心疼啊,担心你家郎君听了这话怀疑你?”

武祯:“这倒不是,他那么喜欢我,什么事都不在乎,我觉得他不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斛珠:“那你还担心什么,你家郎君又不会因为这事怀疑你什么,你平时这种话听得多了,也不在意的,管他们的呢。”

武祯又冷笑,“我是听多了那些人说我如何如何,但当着我的面我说的郎君,那就不能忍。”

斛珠:“人家哪里是当面,他要是真当着你的面,哪敢说这些话啊,你的恶名也不小呢。”

武祯:“呵,被我听到了就是当面。”

“那你想怎么办?”斛珠有点好奇。

武祯抱胸笑道:“怎么办?我恶名远播,还能怎么办。他让我不痛快,我当然让他也不痛快了。”说罢,她下了楼去。斛珠一见便知有好戏,兴致勃勃的靠在栏杆上往下看。

那崔守元醉的不轻,武祯走到他身后时,他还在说着梅逐雨不识抬举,见两边坐着的友人看着他身后露出见鬼般的神情,他才浑浑噩噩的扭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