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送走季晏礼哥俩, 谢见君果真兑现承诺,去看大福将那本散架的书册整理得如何了。
他来时,明文刚把卷边的纸张重新熨平整, 他接过略带温热的纸, 挥挥手让明文退下。
“阿、阿爹…”大福只当他是来收拾自己的, 靠着桌沿边上不敢往跟前凑。
谢见君见他缩着肩膀, 同小刺猬似的可爱极了, 饶是生气也舍不得发作, “过来…”,他把大福扯开跟前,随手翻了翻铺在书案上的书册。
“嗯?怎么还少了几张?其余的呢?”他看向好大儿,温声问道。
大福难为情地指了指书袋,似是怕被发现什么, 他赶忙把书袋抱来胸前,闷头在里面翻找了一番, 摸出来几个纸折的长枪, 大刀。
谢见君扶额, 心里一个劲儿地默念着亲生的亲生的。终是没忍住, 他抬手轻弹了下小家伙的额前,有些嗔怪道,“念书岂能当作儿戏?快些拆了。”
大福揉了揉并不疼的脑袋,闷闷地道了声“好”, 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心爱之物,一点点地拆开。
谢见君将其熨平,搁放在一旁晾干, “这书是给谁念的,怎这般不爱惜?”
这话问得大福一怔, 回过神来,他嗫嚅道,“给、给阿爹念的…”这要换他自个儿,他才不愿意去书院呢。
“给我念的?”谢见君讶然,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他缓了缓神,想着大福还小,说得多了他也听不明白,索性道:“既是给我念的,那就用些心,过两日我会再考校你的功课。”
大福小脸瞬时皱作一团,“还要考校呐?不是都、都考校过了吗?再烤,我就要烤糊了..”
“你说呢?”谢见君不疾不徐地反问,摸着手边上的纸张都干了,他重新拢起来,拿着棉线仔仔细细地装订起来,一面装订,一面还不忘带着大福复习。
午后的暖阳透过浅薄的云层,探进屋中,晕开一层层温柔的光影。
小少年稚气的声音在四壁之间交织萦绕。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云胡静静地站在门外,听谢见君低声念一句,大福便跟着背一句,眼底噙满了化不开的笑意。
“主夫,咱们现在进去吗?”明文在一侧提醒。
“不急。”云胡道,他回来时便听明文说了此事,想着自己同夫君很早之前便商定好了,分工协作,遂谢见君教导孩子时,他从不插手。
隔着一道门,他站着听了有些时候,才等到谢见君出来。
乍一看见小夫郎候在门外,谢见君赶忙上前,摸着他衣裳上泛寒意,连手都被冻得微微凉,不免担心道:“这天儿冷得很,怎么也不进去?若冻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没站多久,这会儿院子里有阳光,我不冷,给你看看这个....”云胡摇了摇手中的请帖,“陆学士夫人刚命人送来的请帖,邀我明日去府里赏菊。”
这是小半月以来,他收到的第五封请帖了。
这陆学士,就是当时同榜的榜眼陆伯言的堂兄,谢见君在翰林院入职时,他在皇子身边侍读,二人甚少有交集,没成想他也凑起了热闹。
“听说他夫人是个善谈的性子,与不少官宦家的夫人哥儿交好,你想去就去,不想去也无妨。”谢见君翻看着请帖,淡然说道。
“那我还是去吧,左右明日也没什么事儿,铺子那边有昌多盯着呢。”云胡耸了耸肩,一回京,少不得要出门走动,他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架不住来者这么多。
自打谢见君在上京城中声名大噪,不少人都动了巴结的心思,原因无他,连御史都参不动,可见这位户部左丞在圣上跟前有多受青睐吧。
拜帖一封接一封地往府里递,不光给云胡,一向深居简出的许褚也收到过帖子,说是请他去交流学问,这可把他老人家吓得惴惴不安了好几日,想来他自己不过秀才出身,连禀生都算不得,只是沾了学生的光,在这繁华的上京中安定养老,哪能称得上一声大儒,更别提那浮于表面的切磋学识了。
倒是谢见君没怎么当回事儿,直言先生若是有兴致,便去瞧瞧,权当是出门散散心,他这才安下心去赴约,偶时从旁人嘴里得了朝中的什么消息,还回来跟他这位学生说道说道。
云胡亦是如此,心里虽然打怵,但知道这是替自家夫君拉拢人脉的好时候,不全然为了谢见君,只要满崽和大福还在上京生活,与这些京中贵人交际,都是迟早的事儿。
只不过谢见君说了,不用特地奉承谁,合得来就当交个朋友走动,合不来不强求。
他抱着平常心去,无论见了谁,哪怕是官阶高的夫人也大大方方地行礼交谈,倒让原本打定了要看他笑话的一众官眷们吃了一惊。
满上京谁人不晓,这左丞夫人先前就是个说话结巴的农家子,一朝野鸡飞上枝头变凤凰,指不定得有多耀武扬威。
但见他模样虽生的俊俏,但衣着打扮低调简单,头顶一支素色银簪,说起话来温声慢气,即便对待下人也没有半点骄横跋扈,不说是出身农户,还当是哪家富绅的端静小公子呢。
众人看不着笑话,又顾忌着谢见君,不敢轻慢于他,一来二往,还真让云胡从这些官眷中结识了几个相熟能聊得上来的朋友,趁机将还未在京中开张的甘盈斋的名声先行打了出去。
那铺子前前后后修缮了近两月,临近黄道吉日要开张,他带上天冷缩在被窝里装病,说什么都不想去上学的大福去城外寺庙讨个好彩头。
“爹爹,我发现了,只要不去书院,我就不肚子疼了。”马车上,大福摇着云胡的衣袖,一双招人喜欢的圆眸眨巴眨巴,讨巧地说道,大黄蹲坐在他身边,也跟着哈巴哈巴地摇尾巴。
“看来不去书院,还是件好事儿呢”云胡撇撇嘴,懒得揭穿好大儿的戏言,“赶明儿你去同阿爹说说,这兴许以后都不用去书院了。”
一听阿爹,大福立马坐直了身子,“爹爹,我觉得书院还是得去,肚子疼也得去,大福明日就乖乖去上学,爹爹就不要跟阿爹说了,大福最喜欢爹爹了!”,说着,他攀高了去环云胡的脖颈。
云胡一时没躲开,被他抱着叭叭叭啄了满脸的口水,“你呀,若是把这鬼机灵放在功课上,还愁阿爹日日检查你背书,拘着你习大字?”
大福不吭声,笑眯眯地在马车里滚了一遭,又抱着大黄嬉闹到一处去了。
出城门约摸着走了两刻钟才到白云寺山脚下,再往上走马车去不得,大黄也不能进寺庙,云胡于是留下乔嘉年,自己带着大福一步一步踩着石阶上山。
白云寺求神拜佛最为灵验,之前在京中时,他便常常陪着柳云烟前来上香,这回来更是轻车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