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压不住的棺材板

“你……”池鱼脸红了,很是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却听得这人开口道:“这一身皮肉不想要了,你就尽管动。”

微微一僵,池鱼结结巴巴地道:“可…这…我……”

修长的手指沾了药膏,抹在与衣衫粘连的血水上,沈故渊很专心,一手抹药,一手轻轻扯着她的外裳。本以为要褪层皮才能脱下来的衣裳,竟然就这么顺着他的力道,轻轻落在了地毯上。

感觉到背上一松,池鱼很惊讶,忍不住想回头看:“这什么药,这么有用?”

沈故渊皱眉:“问题别那么多,我的药自然都是难得佳品,转过去!”

听话地背朝着他,池鱼这回不犹豫了,立马将里衣的系扣也松开。

她是明白了,沈故渊不会害她,也不图她什么,可能就是闲云野鹤得无聊了,想回来找沈弃淮夺权,顺手搭救一下她这个陷入绝境的小可怜。

既然如此,那他说什么,就听什么吧。

清凉的药膏涂上肌肤,瞬间将灼痛完全压住,里衣慢慢褪掉,整个背露出来,池鱼听见了沈故渊不敢置信地吸气声。

“女人的背,都长这么难看的?”

且不说这烧伤有多惨不忍睹了,在这烧伤之中,竟然还贯穿着七横八纵的旧疤,和着那红肿的几大块地方,沈故渊简直觉得见了鬼了。

不,鬼都没这么难看的!

“见笑。”池鱼挺直背脊,有点不好意思:“我以前……经常受伤,其他地方还好,背上的药总是上不好,伤口也就……”

“你丫鬟吃白饭的?”沈故渊皱眉:“药都不能上?”

池鱼抿唇:“我没有丫鬟,遗珠阁一直是我一个人和落白流花住。”

沈弃淮要她做的很多事情都是见不得光的,为防秘密走漏,她向来是独来独往。

沈故渊撇嘴,表情很是不屑,看了看她的背,伸手想抚上去,但顿了顿,又作罢,拿起药膏给她上药。

窗外有风刮过,窗户轻轻响了响,池鱼警觉地侧头,刚想动,就被沈故渊按住了手。与此同时,背上涂药的力道突然一重,疼得池鱼“啊”了一声。

“乖,别动。”沈故渊的声音陡然温柔:“忍着点儿。”

话是这么说,可他力道却半点没轻,池鱼疼得眼泪汪汪的,小声问:“那我能喊吗?”

“可以,喊多大声都没关系。”沈故渊眼里起了点兴味儿,斜眼扫着那窗台,唇角微勾。

池鱼不忍了,咬着自己的腰带叫唤:“啊…嗯……疼…啊……”

这声音透过窗户传出去,听得外头的人红了脸,立马飞檐走壁,回去禀告。

“哦?”沈弃淮翘脚坐在四爪龙纹雕花椅上,听完暗卫的话,轻轻笑了一声:“说是徒弟,原来是暖床的,那本王就放心了。”

“王爷。”云烟皱眉:“可那女子,的的确确和郡主一模一样。”

“天下之大,你还不许人有相同?”沈弃淮哼笑:“她不可能是宁池鱼,衣着打扮尚且不论,宁池鱼爱慕本王,死缠烂打多年,你见她对别的男子多看过一眼?”

云烟想了想,好像也有道理,遗珠阁的尸体还在棺材里,他亲眼看着烧死的人,不可能复生。更何况,宁池鱼那般执拗刚硬痴情不悔的女子,绝不可能转眼就忘记王爷,与别人贪欢。

“你们继续盯着吧,有什么动静都回来禀告。”沈弃淮起身,披上斗篷,有些恹恹地道:“本王先过去灵堂一趟。”

“是。”

该做的礼数的还是要齐全,就算宁池鱼是他杀的,就算他一直只是在利用她,但现在人死了,他作为她未成亲的丈夫,怎么也要去悲痛一下。

只是……一看见那烧焦的废墟四周飘着的白幡,沈弃淮眯眼,还是觉得心里不太舒坦。

“王爷,任务完成啦!很干净利落,没人发现我!”

“王爷,您能帮我上个药吗?我够不着。”

“王爷,只要您想做的事情,我都替您去做,您别不开心了啊,有我呢。”

“我一点也不疼,就是有点困……王爷,您能扶我一把吗?”

王爷……王爷……王爷……

心尖紧缩了一下,沈弃淮皱眉,猛地挥手,将脑海里那张脸挥散,低咒一声,然后大步往前走。

“王爷。”余幼微身着白色长裙,头戴白色绢花,看见他就迎了上来,咬唇哽咽:“我的池鱼……我的池鱼没了……”

一张娇艳的脸蛋梨花带雨,瞧着就让人心疼,任是心情再不好,沈弃淮也还是将她抱进怀里好生安抚:“瞧你,哭成这样,明日眼睛该疼了。”

“我就这么一个手帕交啊。”余幼微的眼泪扑簌簌地掉:“往后我有话,该同谁倾诉?”

沈弃淮长长叹息,抚着她的头发,两人十分默契地上演了一出公猫母猫一起哭耗子的好戏,情绪到位,表情悲痛,四周守灵的家奴都忍不住感慨这两人对郡主可真是情深义重。

“今晚我来守灵,你早些回去休息。”沈弃淮道:“池鱼在这世上无亲无故,也只有我能送她一程。”

“她无亲无故,王爷把小女算作什么了?”嗔怪地看他一眼,余幼微不依地道:“您日理万机,本就劳累,守灵这种事,还是小女来吧。”

沈弃淮一愣,看了那紫檀木的棺材一眼,微微蹙眉。

“王爷是信不过小女?”余幼微不高兴了:“池鱼生前最好的朋友便是我,我还不能送送她,说两句闺中话了?”

“……也罢。”沈弃淮点头:“那便你守吧。”

娇俏一笑,余幼微推着他就往外走:“快去忙您该忙的事情吧,这里一切有我。”

沈弃淮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余幼微站在原地看着,脸上的笑容慢慢敛了个干净。

活着的时候抢不过她,死了倒能在王爷心里占一席之地,宁池鱼当真是个麻烦!她不会给沈弃淮缅怀的机会的,那样的贱人,有什么值得缅怀的?

回头看了一眼灵堂,余幼微朝四周的家奴道:“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去用膳吧,我同池鱼说会儿私话。”

“是。”家奴从两侧退下,关上了院门。

昔日如藏娇金屋的遗珠阁,如今是一片焦土,灵堂设在这上头,夜幕降临的时候,就有些阴气森森的了。

余幼微完全不怕,轻哼一声,捡了蒲团坐下,满脸嘲讽地看着那灵位:“沈宁氏池鱼,生着卑贱,死了倒是贵重了。可惜就算用上等的紫檀木棺材,你也是个小野种罢了。”

“这半年跟你装朋友装得可真累啊,还好本小姐努力都没白费,你死了,我马上就会当上这悲悯王妃。哈哈哈,作为朋友,你是不是也该祝福祝福我?”

灵案突然震了震,余幼微斜眼瞧着,半分没有敬畏之意:“生气了?别啊,这样就生气,那你要是知道你要给他的信被我烧了,不是得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