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抗争
宁悦以外包的方式留下来,消息很快传进相关人的耳朵。
吃过外卖送来的晚餐,照例低声抱怨秦灿的没人味儿之后,钟天明站起来,敲敲栏板,不可置信地问潘洁:“真的假的?她傻啊?”
潘洁也很费解,但她手头还有点事,一边浏览屏幕,一边随口把心里的问题说出来:“如果是别人也可以理解,可她自己就是律师,就算没工作离婚也能分到钱啊!”
钟天明皱眉道:“什么?离婚?宁悦离婚?外包跟她离婚有什么关系?”
最后一句,成功地引起端着咖啡正准备进办公室继续加班的秦灿的脚步。不过,钟天明背对着通道,并不知道秦灿扭过头看他。钱律师也很奇怪,正想八卦,抬头看到秦灿过来。聪明如他,立即咳嗽了两声,缩进自己的工位干活。不过,他就在潘洁的隔壁,说什么都能听到。
钟天明和潘洁都没注意队友发来的警告信号,潘洁不耐烦地说:“废话!你不觉得奇怪吗?好好的一个富贵闲人,又那么爱孩子,为什么非要来工作!”
钟天明“切”了一声:“人家积极进取,努力上进,做个独立女性呗!闲得不行吗?”
“你闲她可不闲。”潘洁对宁悦的感觉很复杂,此刻心里一股酸水悄没声地泛了一下,不该说的话就那么溜了出来,“孩子病着,老公跟别的女人度假,公司还要开除她,这叫闲?这叫焦头烂额还差不多!对了,要是我没猜错,她被裁员八成跟她老公在外面的女人有关。”说到这里,潘洁笑了,她一边扫尾,一边说着,“对了,钟天明,那女人你认识,还是你梦中情人。”
“我梦中情人?”钟天明一头雾水,“你?”
在diss潘洁这方面,钟天明简直是随时随地张口就来。
“呸呸呸!要死啊!”潘洁厌恶地吐着,抬头说,“田、秋、子啊!”
“啊”的一声,戛然而止。钟天明顺着潘洁僵硬的目光扭头看去,看到秦灿铁青着脸,站在他们身后。
“田秋子是谁?”秦灿问,随即想起来似的,加了一句,“就是那个负责集团香港上市那部分的投行的负责人吗?”
潘洁默默地点头,心里想:“果然是男人,见到美女过目不忘。”
秦灿想了想,自言自语:“我就说这次裁员来得奇怪!如果有这层关系,倒也能解释了!”他眉心攒起一个川字,哼了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伸手搅和,那个老女人简直无能到家了!”
钟天明和潘洁面面相觑,重点不应该是宁悦外包吗?为什么秦主任还有闲心diss罗总?
看着秦灿彻底离开,钟天明把心中的问题问出来,倒是一直没说话的钱律师来了一句:“要是真这样,就算是外包,对宁律师也是好的。”
为什么?两人四只眼好学地看着钱律师。
钱律师尴尬地摆摆手:“等你们结婚就知道了。我也是以前在所里,接了一些离婚案子才知道那么一点。”
“可是,秦主任为啥那么积极?”钟天明锲而不舍地追问。
钱律师一瞪眼:“我哪儿知道!秦主任想帮她呗!”
“为什么想帮她?”钟天明继续问。突然旁边飞来黑乎乎一物,毫不客气地敲上他额角,他叫了一声,连凶器是啥都没看清楚,就听潘洁叱责:“快干活!报告写完了吗!”
他肩膀一沉,直接被潘洁隔着栏板摁进座位里。
秦灿开会回到办公室,立刻打电话让潘洁进来:“你通知一下宁悦,老女人要见一下她。她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
“秦主任,宁悦已经下班了。”潘洁无奈地瞅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哦,那你就这么跟那个老女人说吧!”秦灿直接甩锅。
潘洁点点头要出去,秦灿忽然问:“你说的那个田秋子什么的,是真的吗?”
潘洁赶紧把自己如何无意中在宁悦手机上看到田秋子发来的照片,又是如何查出田秋子这个人的,怎么得到她的八卦,原原本本地说了。说完了不经意一回头,发现门留了一条缝!一颗、两颗,乌漆漆的人头嗖地一下闪没了。
秦灿没有注意,兀自沉吟着:“如果是真的,离婚就是了。她是律师,更会保护自己的权益。”
潘洁立刻接上:“所以呀,我就一直奇怪,为什么不离婚!她那个老公,好多人都知道,特风流!”说完潘洁赶紧补一句,“不过能力也挺强的!自己开一个公司,据说挺有钱的。”
秦灿厌恶地哼了一声,没接话。
潘洁只好继续说着自己的推测:“要不就是宁悦有把柄,离婚不利。”
秦灿立刻否定:“不会!宁悦不是那种人!”他想起那张脸:寻求工作机会时的恳切,疲惫时的隐忍,还有那层淡淡的微笑……是的,就是这种似曾相识的表情让他开始留意的吧?那样平和的眼神投过来,无论你怎样的算计,都有一种被看穿同时又被宽恕的感觉。就像小时候打碎了家里唯一的瓷盆,嚅嚅嗫嗫时偷偷抬眼,看到妈妈的眼神。
秦灿心里一酸,妈妈的话响在耳边:“虽然那东西重要,但你已经吓坏了,哪能再打!”说这话的时候,妈妈因为要照顾去邻县上高中准备高考的他,放弃了一份很好的工作。随他去了邻县,选择做临时工。那时候,他爸爸呢?秦灿腮边的肌肉抖了抖。那是他不愿想起的过去,是他极力忘记的事情,可是,就这么想了起来。他爸爸和另外一个女人,家乡的所有人都说,他们是真爱。即使他的母亲,也从不说那两人一句不是,所以,秦灿也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真爱,让倔强的母亲从此没有家庭的真爱。
但是,就在刚才,听到宁悦家里的事,那些被刻意忘记的事情,不按顺序地翻腾起来。他忘了为什么是真爱,他忘了自己怎样仰慕父亲,他也忘了看到父子之间那些真挚的互动,那一瞬间,他只想起了妈妈。
爽快地离婚,一分钱没要,独自带着秦灿生活的妈妈,一切的生活工作都以秦灿为主。不管是他六岁,还是十六岁……父亲呢?
父亲带着“情投意合的最佳伴侣”随着自己事业重心的转移去了外地。那几年,除了定期寄回来的钱,父子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他只是从母亲嘴里,听到自己有一个很能干很伟大的父亲,让他向往之偶像之最后投奔之!
父亲寄来的钱,除了为他交学费,母亲一分都没动。后来随着他学业的变化,母亲也随着他在省里各处辗转。即使生活清苦,她也没动过那些钱。如果不是国外留学费用惊人,这些钱足够他在国内念完书了。
那时,母亲一直就是这样的眼神。淡淡的,看透却不说破,不解释,不强求。这样的眼神日日夜夜,在他身边流转,熟悉到就像呼吸的空气。直到有一天,它消失了,秦灿过了很久才从濒死的感觉里挣扎出来,却依旧不知道,生命里是什么丢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