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周二的清晨,当地时间八点整,经历了两趟转机,最后搭乘上私人直升机的谢景迟他们终于抵达了一座靠近南回归线的私人海岛。

岛屿的面积不大,在离得很远的地方谢景迟就看到一片茫茫的白,靠近以后才发现这片白是柔软得几乎要让人脚背都陷下去的白沙滩。

就像七文山山脚下那片时刻蓝得惊心动魄的湖水,谢景迟知道,这样一片纯净的沙滩背后必定有着不菲的维护费用。

“我本来只打算等你考完了带你出来散心。”秦深简略地解释道。

谢景迟愣了下。对许多人来说,他们去登记都是一桩过于突然的意外,也许对秦深来说也是这样的。

像秦深这样的身份,婚姻于他正确的流程应该是首先让律师带来完备的婚前协议,签署完了以后再根据日程表决定好日期,最后请到全球知名的婚庆公司,预订鲜花,广发请柬,确保婚礼的每一个细节都奢华又完美,而不是在决定的第二天就去登记,没有任何盛大的仪式,也没有通知任何商业上的合作伙伴。

“不过这样也好。”秦深单手插在口袋里,强烈的海风吹得他微微闭上了眼睛,“我也讨厌形式主义。”

谢景迟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够懂他的意思。

或许在秦深的观念里,婚姻本就该化繁为简,纯粹只是两个人的事情。

走在繁茂的林荫下,谢景迟听秦深和当地的工作人员用流利的英语交谈。

上周秦深问他有没有空的时候,谢景迟大致猜到了他要做什么。

一趟旅行,一定是这样的,毕竟他有许多的论据来支撑自己的这一猜测:论据之一是备考途中蒋喻找他要过一次身份证,说是帮他订机票。他问蒋喻订机票做什么,蒋喻只是笑,没有说得太过详细。论据之二是在他因为透支体力而昏睡过去的那段时间,有人为他打包好了行李,他睁开眼睛以后,秦深问他的第一个问题是需不需要帮他去南安路把他的水獭先生带过来。

他们很长时间不会回去,如果这段时间里谢景迟因为玩偶不在身边而失眠的话,作为一个体贴的伴侣他会感到愧疚。

秦深说得很认真,可谢景迟又不傻,听得出对方话里的揶揄,想生气又生不出来,最后挫败地把脸扭到一边,嘴角却不断地上扬。

周一的下午他们出发了,上飞机后谢景迟问过身边的人,他们的目的地究竟是什么地方。

法国、英国……年初他去了一趟法国,实在是很糟糕的一次旅行,但如果是这个人想要的话,他不介意再去一次。

他问了很多个地方,秦深都只是摇头,最后当他问出一个极其偏僻的地名,秦深无奈地和他说,惊喜存在的意义在于揭开的那一刻。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如果是其他人做出这种事情,大概只有惊没有喜,可是这个人是秦深。

谢景迟愿意去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

然而即使他做好了这样那样的心理准备,也他从没想过是这样绝对的独处。

私人岛屿的租金极其昂贵,与之相对的是极佳的隐秘性——只要上岛就能彻底和外面那个纷纷扰扰的世界隔离开来。

岛上有五栋供客人们居住的房屋,但除了岛上的工作人员说,这一周内来度假的游客只有他和秦深。

上午谢景迟他们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熟悉了一下房屋的内部构造和可以自由活动的区域。

除了岛屿,他们还能和水手一同出海。出海所搭乘的船只就停在简易的港口边,其中最引人注目的那艘轮船名叫晨曦号,晨曦号内部分三层,除了主人居住的套房外还设有酒吧、宴会厅和露天游泳池,可以说是他们除了别墅外的另一间住处。

中午的午餐是工作人员从前一天便开始准备的烟熏烤肉,而肉的来源是上周他们猎到的一头野猪。

为了维护岛屿的生态平衡,在一定范围内岛上的客人可以进行合法狩猎且战利品归猎手本人所有。

午饭过后,谢景迟有些犯困,秦深一眼便看出来,让他先到卧室里睡一会。

谢景迟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考试结束以后自己总是无时无刻都犯困,说着只睡一两个小时,起来以后继续去看出海的船只,谁知这一觉竟然睡到了晚上。

当谢景迟睁开眼睛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卧室里很安静,透过门缝隐约能看见外面起居室的灯亮着。

他下床找遍了二楼都没有发现秦深的身影。

房子太大就容易显得冷清,陌生的环境,哪里都没有熟悉的人,谢景迟知道自己不该惊慌,但被丢下的恐慌还是袭击了他。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当他不那么害怕了,他做了这种情况下他唯一能做的一件事,那就是给秦深打电话。

或许秦深只是出海去了,或许他还在船上,过一会就回来。

电话接通了,谢景迟还没开口说话,那边的秦深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谢景迟,上三楼来,我这阁楼这边等你。”

南半球的夜晚,明亮得似乎可以穿越,才发现自己居然光着脚的谢景迟回卧室穿上拖鞋,然后去楼上寻找自己的丈夫。

到阁楼以后,他发现这里竟然被改装成了天文台。

早在来的路上,看到顶层那熟悉的玻璃球体结构的时候他就该想到的。

在这里,他看到了一架真正的天文望远镜。

秦深将衬衣的袖口挽得很高,露出一截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他正低着头,很认真地调试着望远镜的各项参数。

“你要来看吗?”见他来了,秦深停止了手上的工作,对他邀请道,“来看看吧,今天天气非常好。”

顺着秦深指着的方向,谢景迟抬起头。

十八年来他很少见过这样的星空。

他熟悉的星空是在城市那无止境的霓虹和灯光下苦苦挣扎的,黯淡又浑浊的那种。

过去的他并非没有过这样的机会,就比如他十三岁那年,谢明耀也曾包下过这样一座私人岛屿作为他们家族的度假地。

遗憾的是那一次他因为水土不服而上吐下泻,直到离去都没能好好享受过南国岛屿的美好假日。

“看,是麦哲伦星云。”

秦深从后方搂着他将他推到望远镜前面。

耳边环绕着这个人质地冷冽的嗓音,谢景迟被动地顺从他的指示,将眼睛贴在了镜筒上,然后睁开了眼睛。

透过那层几乎不存在的钢化玻璃,他所看见的星空已经足够美丽,他不认为还有什么可以超越这幅美景,直到他看见眼前的景象。

一团团闪烁着斑斓色彩的流沙漩涡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维空间,透明的云层还有璀璨的夜空都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