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下午,上课前。
从宿舍午休回来的大批学生往教学楼走去,从楼上看下去熙熙攘攘白白蓝蓝的一片人,像密密麻麻缓慢迁徙的蚂蚁。
严墨像往常那样一个人好好地走在校道上。在经过文化广场时,背后忽然飞扑上来一个泰山压顶的巨大拥抱。
严墨被他这一下压得当场咳嗽出声。
耳边是一个快活的声音:“严墨!~”
背后那个人高马大的对自己体重毫无自觉,下一秒走到他身边,亲昵地单手搂住他肩膀:“好巧啊!遇到你了!”
严墨:……
他试图挣扎拨开身上陆廷的手:“你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陆廷毫不在意地,重新搭上他肩膀:“一起走吧。”
随着高考临近,最近气温明显回暖,已经有入夏前兆。
学生们身上大都是短袖校服外面套长袖校服叠穿。
身上布料少了薄了,肢体之间的摩擦接触感就变强烈了。
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又沉又热,能感觉到底下结实精壮的线条。严墨至今依然很不习惯和他这种身体接触:“放开。”
严墨扭头看到他手上的纱布。
他左手已经包扎好了。除了平时注意不能碰水还有就是偶尔有点疼之外,其他和平常无异。
陆廷:“不要。”
严墨:“放开啊,很难走路。”
陆廷不解:“难走?”
不会啊。对他而言严墨的身高刚刚好,刚好可以用来夹在胳膊底下走路不会累。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平时严墨不让他碰的缘故,陆廷养成了特别喜欢碰他的习惯。
在今天尤甚。
“怎么了,我还以为咱俩关系到这儿了呢。严墨,我要伤心了。”
被困在他臂弯之中的严墨听了,抬头斜睨他一眼。
那一眼让陆廷瞬间有种被他看透了此时心思的错觉。
严墨刚要开口说什么时,忽然被陆廷打断:“啊!”
“对了严墨,你看这个——”
严墨皱着眉,扭头就见这人忽然把左手袖子一撸,一直高高地撸起到大臂那块。
因为底下穿的短袖校服,他从手臂到肩膀这一块结实流利的肌肉线条瞬间展露眼前,叫人一饱眼福。
陆廷还在大声控诉道:“你看啊!”
严墨勉强一看。
小麦色的皮肤上赫然是一大块深紫色的淤青。在陆廷的上臂上格外显眼。
大惊小怪,还以为是什么。指甲都裂了,剩下这点不是区区小伤。严墨以为他想说什么,问:“哪来的?”
陆廷:“被人掐的。”
严墨:……
下手还挺毒辣。他可能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更痛恨陆廷一点。
严墨不说话了。
他身边的陆廷一边走路一边窸窸窣窣地重新把校服穿好。
那只手臂重新搂上来的时候就明显比刚才多了几分理直气壮。
干嘛,本来就是严墨欠他的。
严墨眼神一凛,警告地问陆廷:“你是还想再挨一下?”
陆廷:?
陆廷楚楚可怜地一偏头:“啊。好疼。”
活像是被严墨的闪躲挣扎弄疼了手臂。就差被当面泼上一杯水再在额前加上一缕颤抖无助的湿发,往地上一坐,就有那种“啊,好凉”的画面感了。
绿茶啊。
严墨无语至极地在原地看着他:……
陆廷戏瘾过足了,他乐呵呵地回来找严墨:“咱们走吧!”
哥俩好地又亲昵地楼上严墨的肩膀。
严墨这次没再挣扎,却也停下了脚步。
见他不走了,身边的陆廷也跟着停下。
严墨看着他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唯独在周围的嘈杂中,他一道沉静的声音十分突出。语气都不一样了。
“怎么了?”陆廷扬起笑:“我平时不都一直都这样吗?”
“……”
这人忽然就放弃挣扎了,就那么维持被陆廷搂在臂弯里的姿势跟他说话。
“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你不用突然特地对我这样。”严墨说:“我又没有误会你什么。”
这一句语气不大一样了。有种很有他本人风格的冷淡漠然。
听着他的话,仗着严墨没看过来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表情,陆廷眯了眯眼睛。一副持保留意见的表情。
“还有就是昨天的事情。”严墨说:“说过了,但我再说一遍。当时只是因为情况紧急而我又刚好有创可贴,人太多挤不进去,才那样的。”
不管他是出于补偿心理还是别的什么助人为乐心理,严墨都不需要。
他已经足够难堪了。现实里就不需要陆廷再体贴地反过来替他保护他那颗可怜巴巴的自尊心了。
他也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不感到后悔。
即使再来一次,看到陆廷受伤的手,严墨还是会忍不住挤进去给他送创可贴的。
因为是陆廷。
两人对视一眼,严墨扭头收回了视线。
哇。陆廷心想,严墨肯定不知道他自己现在是副什么模样。
眼神躲开得太明显了。两人眼神短暂相贴的片刻,这种下意识的一触即分。
你都不敢直视我。
“总之就是这样。你别多想。”严墨道。
一阵风吹过,教学楼下几棵树的树叶一起摇曳起来,好一阵细碎婆娑声。沙沙地在两人头顶响起。
“好。”陆廷答应他道:“我不多想。”
陆廷不再执着于跟他勾肩搭背哥俩好地那样走路,松开那条手臂,严墨回归自由,紧绷的肩膀这才又放松开了。
严墨掀起眼皮,轻飘飘地看他一眼。
陆廷与他对视上。忽而弯起唇角,轻笑起来。一撇酒窝像是新月一样挂在少年微笑的颊上。
上楼梯时严墨就走在他前面。
陆廷在后面望着他的背影似有所思。
他在想,其实严墨一开始就预料到会这样吗?
他的意思是,哪有人开启一段暗恋的时候,是打一开始就把注定无果的结局也一并考虑进这段关系里去的?而且严墨对他的喜欢有多沉重他又不是不知道。
但说不定严墨还真的会。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曾经以为严墨是一位意志力非同常人而是像钢铁一样的船长。
但不是的。船长只是清楚地认知到并接受了这趟航程的结局而已。
他这样坦然淡漠到甚至都有点潇洒的作风,简直就像是在对今天做了一圈无用功的陆廷说“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
他不需要陆廷为他做那些。
谁也别来打扰他。包括被暗恋的陆廷本人。
到头来,这不是弄的像只有他在团团转一样嘛。陆廷想。
他小跑几步,追上了前面的严墨。
“严墨,你将来想考哪所大学啊?”
严墨:“干什么?”
陆廷:“没有。想祝你考上心仪的好学校。我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