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卤煮火烧
红褐的鸡胗, 洁白的猪肚,都被切成拇指半大小,上面刻镂着整齐细密的花刀, 经过热油的爆炸, 肉块如花朵般绽放, 一红一白,错落有致, 美不胜收。
细腻粘稠的汤汁洒落在肉花上, 油炸过的蒜末香气丝丝沁入, 将菜肴的香味激发到了极致。
这是个什么菜, 怎么他们从没见过?
桌上唯有邓老爷子年纪最长,他看大家都盯着那盘菜咽口水,便道了一声“请”,先拿起了筷子。
夹了一块鸡胗入口,他不由得怔住了。
经过大火炒制的鸡胗脆嫩可口,轻轻一咬,鲜美的汤汁便如珠玉般在口腔中爆开,仿佛不用怎么咀嚼, 就滑下了肚。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舌头, 又夹了一块猪肚吃下。
原本口感韧道的猪肚油润爽口,风味绝佳。
无论是鸡胗还是猪肚, 都与他们平日尝到的味道完全不同,吃起来娇嫩脆爽,妙不可言。
不止邓老爷子有这样的感受,在座的人们只吃了一口, 筷子就都停不下来了。
不过片刻功夫,一盘油爆双脆就被他们吃了个精光。
直到这时, 他们才想起来喝酒这回事儿。
啜上一口冰凉凉的葡萄酒,众人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这滋味儿,绝了!
油爆双脆没吃够,还有其他菜呢。
把子肉喷香酥烂,素菜鲜嫩多汁,凉菜解腻爽口。
众人一口酒一口菜,吃了个不亦乐乎。
今天这趟不白来,以后武家有事,记得叫上他们,他们很愿意来帮忙!
邓老爷子等人在武家开怀畅饮,同一条胡同的梁家却传出隐隐的哭声。
“贞娘,还是你待我好,要不是你记挂着我,只怕我现在都饿死了!”
梁付氏靠在炕上,一手拉着面前那姑娘的手,一手抹着眼泪。
那日晚上她被凶神恶煞的武大娘吓坏了,慌不择路往回跑,结果才到家门口就摔倒在地,脚腕重重磕在门槛上,疼得她差点儿昏过去。
她伤了脚走不动道,疼得杀猪般叫唤,结果梁坤走出来却骂她声音太大,影响自己读书,正搂着枕头做美梦的梁鹏被吵醒,则直接冲出来给了她好几脚,骂她大半夜不睡觉在院子里号什么丧。
梁付氏忍着疼爬回屋,梁鹏早已再次进入梦乡,她怕吵了梁鹏睡觉,连哼都不敢哼,足足疼了一整夜。
次日梁鹏见她脚腕肿得比馒头还高,又骂她半夜不回家,崴了脚也是活该,不情不愿地给她请了个郎中来看伤。
梁付氏吃了三天的苦汤药,这才能拄着棍子下地行走,这几日梁坤父子连正眼都不看她一眼,更别提给她做饭了,她只能胡乱啃几块剩饼子充饥,差点儿没把她饿死。
这会儿看见史贞娘,她满腹委屈,大倒苦水。
坐在炕边凳子上的是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女,她生得细眉小眼,一张瓜子脸略显扁平,薄薄的嘴唇涂着艳红色的口脂,挂着几分淡淡的笑容。
“伯母客气了,我昨日才听说您受了伤,就想着今日过来看看,伯母不要怪我来迟了就好。”她声音娇细,一副温柔周到的模样,“我还带了些吃食,伯母您瞧瞧可喜欢?”
她借着机会,轻轻挣脱了梁付氏的手,从食盒中拿出一碟碟小菜。
梁付氏啃了几天的饼子,喝的只有白水和中药,正是口中泛苦的时候,看到这些菜立刻就直了眼。
“这些菜都是你做的?”
史贞娘手中动作一滞,勉强笑道:“我这点儿手艺,哪里敢在伯母面前献丑?我这是让丫头从家里的酒楼拿过过来的。”
梁付氏听了越发流口水,忙说道:“你家酒楼的东西更好吃,快拿过来,我要吃。”
史贞娘见她行动不便,只好把菜放在炕桌上,又转身去拿筷子。
等她回屋,梁付氏已经急不可耐,用手抓着一块鸡屁股啃得正欢。
史贞娘皱了皱眉,走过去说道:“伯母,您慢些吃。”
梁付氏一边吃着,一边含糊说道:“还是开酒楼好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贞娘,你可是个有福气的!”
史贞娘听她说得不伦不类,只得笑了笑,应了声:“……是。”
梁付氏抹了一把嘴上的油,一脸认真地对她说道:“你看你,从小家里开着酒楼,不愁吃不愁穿的,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又跟我儿子定了亲,我儿子可是个秀才,往后你就等着做夫人吧,整日穿金戴银,呼奴使婢,且有你的好日子过呢!你说你有没有福?”
史贞娘想笑又不好笑,又不知说什么,只能低头装娇羞。
看着眼前这个柔弱懂事的姑娘,再想起武大娘母女,梁付氏就气得直磨牙。
“多亏我们跟武家那丫头退了亲,你是不知道啊,那丫头仗着自己模样长得好,又会做些吃食,成日里站在街上跟男人眉来眼去的,就她这样的女子,谁肯要她?虽说她比你长得漂亮,可这样的女子,白给我当儿媳妇都不要!”
史贞娘暗暗捏紧了手,细声说道:“伯母过奖了,贞娘惭愧。”
见她一副乖巧柔顺的模样,梁付氏越发满意了。
“对了,你的嫁妆预备得怎么样了?”
史贞娘一脸羞涩地说道:“都是爹娘在准备,我也不知道。”
梁付氏不禁有些失望,说道:“也是,你那堂姐不是丢了嫁妆吗,难怪家里人都顾不上你。”
说起这事儿,梁付氏又勾起了心里的旧恨。
“自打我听说你堂姐丢了嫁妆,给我急得不得了,得了空儿就帮你们打听着,那日我瞧见武家那婆子头上戴了簪子,远远看着像是失单上的东西,就去告诉了官差……”
她想起自己那次在牢里受了一夜的罪,满腹都是委屈,拍着大腿痛骂武家。
“……贞娘你说说,我不也是为了帮衙门早点儿破案,帮你家早日找回东西吗?合着我好心还办了坏事了!里里外外反倒叫我家赔了许多银子,我这不是飞来横祸吗?”
想到梁坤父子都不理解她,也只有史贞娘愿意听她诉苦,梁付氏又哭了起来。
“那些银子我本是留着要给你们筹备婚事,这一下子掏了个精空,哎哟哟,这娶亲的事可怎么办啊?我可闹心死了!”
史贞娘听了半日,忍不住说道:“伯母原是为我们家好,我都知道的,那武家……的确是太得理不饶人了。”
梁付氏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句偏向着她的话,立刻把史贞娘当成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