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不论在任何时候, 状元都是最显眼的,尤其是在现在大学还没扩招的年代,高考状元更是每年都有一堆新闻报道。
元棠在沪市也看到了电视节目, 招待所的电视机上播放着沪市状元的羞涩笑容。
听到胡燕说开始下通知书, 元棠也没再磨叽, 揣着身上最后的六百多块踏上回乡的列车。
又是摇摇晃晃的十几个小时车程,等双脚再次踏上地面, 元棠很是松了一口气。
她心想, 买了房子果然还是不够, 就冲她这个老是晕车的毛病, 最好还是尽快考了驾照自己买车吧。
她先到蔡州市,在胡燕的小院里住了两天。
胡燕激动的撺掇她去教育局查成绩。
“我听人说, 有些家长等的心焦,就天天去教育局等。”
元棠:“去教育局才等不来吧, 应该去邮局等。”
这时候不是后来那种第一时间先下发成绩的情况, 一般是随着通知书陆陆续续到才会贴出成绩来。
胡燕比元棠都上心:“你怎么这么淡定,我听人家说, 这两天估计排名就下来了。”
她对元棠寄予厚望,总觉得以小姐妹的努力程度,不说考个省里的状元了, 市里的是不是可以想想?
元棠笑笑,她考完之后就对了答案,除去不能确定的语文和英语作文, 她估出的成绩基本让她心里确定, 她的第一志愿应该是问题不大的。
可这话她没有往外说, 成绩这东西,越往上就越难进步, 尤其是上了六百之后,也许一分就能拉开好几个人。
胡燕还在喋喋不休,元棠却一脸自在。
胡燕有些泄气:“你之前三年那么费劲,怎么现在到了关键时候了,居然这么淡定?”
倒显得她格外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元棠:“大概是,之前三年太费心了,所以现在不想费心了。”
回望过去的三年,她尽力了,上辈子最希望的就是上完高中,这辈子如愿达成,还认识了一些可爱的同窗和朋友。
对她来说,尽力了,结果就算是不尽如人意,她也接受。
胡燕有点嫉妒的看着她:“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是不是多活了一辈子,好像你什么都能接受。”
元棠手顿了一下,什么都能接受吗?
未见得。
就比如现在,她本应该趁着这时候回到小河村去。
她的房子已经买下,该是趁着这个时候把自己的户口挪走了。
可她现在还待在胡燕这里,虽然借口是坐车头晕要休息,事实上,她知道自己是在逃避。
这种感觉太糟糕。
元棠把肺里的气息吐出去。
“我明天就回白县了。”
该是回去,把一切都了结了。
***
小河村,元家。
元栋自从考试完毕就不再出门,七月初的考试结束,他就硬生生在家里待了快一个月。
窗户紧紧关着,元栋躺在床上,整个人像是没了气息。
赵换娣在门外小声喊:“栋子,栋子!出来吃饭吧。”
元栋没有说话,赵换娣叫了一会儿没见到他回声,就小心的把饭端进来放在桌子上,自己又蹑手蹑脚的出去。
元栋机械的坐起身来,把米饭和菜往嘴里塞,一口接着一口,仿佛在吃的不是饭,而是饲料。
吃完之后,他又回到床上躺下。
赵换娣在门外一脸忧愁,她盯着元栋的窗子,像是要把窗户盯出一个洞来。
元芹看到母亲的形容,把脸别到一边去,撇撇嘴角。
元德发也在家,他坐在院门口,确诊生病这一年,他硬生生老了好多岁,脸上的沟壑藏都藏不住。
元柳在水井边上择菜,低着头不见动静。
一家人任由这死一般的寂静在院子里蔓延。
赵换娣坐了一会儿,只觉得后脊梁凉的不行,她起身在院子里徘徊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凑到元德发面前。
“他爹,你说栋子这是咋啦?考完试就不说话。”
她喃喃自语:“考试那两天他状态挺好的呀,按理说不应该啊。”
元德发咳咳咳了几声,并不搭话。
赵换娣也并非需要丈夫给出什么回应,她就是想要人听她说话而已。
“栋子成绩那么好,肯定考的好的。”
“该不是他对自己要求太高了,所以报高了?”
“不会不会,他老师都说了,他的成绩应该是能考上的。”
“我还问过村里那谁谁,说今年的题目不难呢。”
“就连村头的半瞎子都算了,他肯定能上个大学的……”
……
赵换娣患得患失,一会儿觉得是元栋考差了,一会儿又安慰自己不可能。
大儿子成绩一向稳定,他要是考不上大学,村里就没有人能考上了!
今年村里高考的孩子有三个,栋子考完回来一点没抱怨说题目的事,倒是那俩,早早就跟爹妈商量着后面学个什么手艺。
一看就是考不上的胚子!
想到这里,她顿时觉得刚才的自己十分可笑。
担心什么呢?
元栋肯定能考上的。
他在村里是最出挑的一个,放在十里八村,比她栋子学习更好的都没几个呢。
赵换娣整理好心情,指派元柳去买肉。
“买一刀肉,咱们包饺子。”
儿子肯定是亏得太狠了,高中三年多熬人呢,她得给他好好补补。
元柳默默起身,她今年开年就说想要出去打工,可赵换娣非说家里离不了人。大哥还要考大学,元芹又要上班,家里的地她走了没人种。
元柳闹了一场,最后还是元德发发了话,说是等到元栋考完之后,她就能出去打工。
元柳等啊等,终于等到大哥考完。
现如今,她就等着大哥的录取通知书下来,她就能去南方打工了!
元柳进堂屋拿了钱,准备去买肉。
元芹端着个小簸箩跟了进来,看到她拿了两块钱,就在一边阴阳怪气。
“不是自己的钱就是不心疼。”
元柳眼中流露出屈辱。
“你什么意思?”
是妈让拿钱去买肉的,她冲自己发什么癔症?
再说了,那肉买回来,她不吃?
元芹也一肚子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但就是一肚子气。
她一把把手上的簸箩摔地上:“我能有什么意思?我就是觉得自己歹命,干活头一份,花钱轮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