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错认41

盼喜回来的时候, 正赶上卢皎月往外走。

他纳闷于这位怎么离开得这么早,但是还是不敢去拦,只能旁敲侧击地询问, “殿下这就回去了?”

卢皎月看不出什么异样地点了一下头, 顿了下,到底还是开口, “好好照顾他。”

梁涣没全醉,但看上去也不怎么清醒, 不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盼喜听得此言,自然连声答应下来。

但一直等到他进去之后,才知道自己接下的是一个多大的雷。

他一踏进内殿就觉出不对,太安静了。

整个内殿都是一片落针可闻的死寂,侍立的宫人像是怕自己喘气儿声大了点就惊动了殿中的主人。

在这样的安静之中, 盼喜进来的动静就太明显了。

里面的人立刻就抬起头来。

但那点不自觉的期盼和柔软在看见来人之后就立刻冷了下来。

眼神寸寸凝冰, 盼喜觉得自己像是要被那眼刀活剐了, 他干咽了一口,急忙开口道:“奴方才进来的时候,遇到了皇后殿下, 殿下吩咐奴好好伺候着。”

这话落后,那点绷紧的气氛总算稍有缓和。

但梁涣还是开口, “醒酒汤放下, 你们都出去。”

他不想要、也不需要阿姊以外的任何人。

那边卢皎月从梁涣的寝殿离开后,也没能维持住脸上若无其事的神情,她不自觉拧紧眉,露出点难办的神情。

要是她没看错的话, 梁涣应该是喜欢她的。

是那方面的喜欢。

卢皎月思来想去,觉得是因为她当挂名皇后这段时间相处的缘故。

帝后毕竟名正言顺的夫妻, 便是有什么过于亲近的举动,旁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梁涣因为缺少亲密关系,没办法合适地控制距离感,偏偏她又没有及时发现这个问题。感情这种东西本就界限模糊,本来就有好感再加上肢体接触带了的本能欲望,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

想到这里,卢皎月深感棘手地嘶了口气。

但是隔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那口气缓缓吐出来。

现在悬崖勒马应该还来得及。等两人拉开了距离,梁涣自然就冷静下来了。

……所以,还是得她先离宫。

卢皎月的离宫没有那么容易。因为先帝那“指定皇后”的说法,再加上梁涣本就是非正常登基,卢皎月以常规方式离宫根本不可能,只能想办法假死。

但是眼下的时机却不太合适。

西南苴礼犯边,朝廷正筹备着应对。皇后死了乃是国丧,又因为她这个皇后身份特殊,这个国丧必定要大办,说不好要影响到战事。

卢皎月是想要赶紧离宫,但还不至于在这种事上仍旧不管不顾。

不过,前期准备还是能做的。

卢皎月想通后,当即对紫绛吩咐,“芙蕖宫谢客几日,就说我病了。”

紫绛一开始还不明所以,问:“殿下哪里不舒服?可要请太医来看看?”

见卢皎月神色平静地摇头,紫绛先是费解,但很快想起了卢皎月先前提起的话,不由神情微微怔忡。虽然她先前已经听皇后说了离宫的事,但是心底总觉得事情离发生还有好一段时日,这会儿突然听见殿下就要为此做出筹备,不免有些无措。

她忍不住便开口:“殿下何必这么急呢?便是再在宫里多呆些日子又怎么样?”

卢皎月摇头:“算不得急了。我听说,朝中有人催陛下选妃?”

紫绛脸色微变,“哪个嚼舌根的在殿下面前胡吣?!”

卢皎月失笑,“这没什么的。他总得过自己的日子,我又不能一直在这宫里,既然这样,还不如早点走。”

也免得事情发展到无法控制。

紫绛这次总没话好说了。

殿下在宫中并未受任何慢待,恰恰相反,作为先帝金口玉言指的皇后,又有陛下爱重,连参与政事都没人敢说什么。可即便如此,她对宫中生活都没有半点留恋之意。

紫绛不期然地想起先前殿下看着画册发呆的样子,略微有点晃神:殿下说是让陛下“过自己的日子”,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她或许并不想要这些荣宠,只是想找个两心相许的夫君,过些普通人家的日子,不必连自己的大婚都紧悬着一颗心。

紫绛忍不住想问对方是否如此,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下去了。

如今殿下尚在宫中,仍是中宫皇后,问出这种话来终究不太合适。

但是等殿下出了宫,她又要去何处问呢?

这么想着,紫绛的情绪骤然低落下去。

但是这多年当大宫女的本分,她到底还是收敛了多余的情绪,恭谨低声,“奴婢这就去办。”

卢皎月:错觉么?总觉得紫绛像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卢皎月本来是想着先把消息放出去,再为后来的行动做准备。

但是没想到,她前脚关了芙蕖宫门,后脚梁涣就过来了。

虽说芙蕖宫闭门谢客,但是皇帝想来,还是没人敢拦的。

梁涣赶得很急,还没来得及等人通传就进来了,急着声问:“我听人说阿姊病了?!”

卢皎月:“……”

她镇定自若地阖上了手里的画册,不着痕迹地把册子往里面推了推,问:“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我还想着,等晚些时候让人去萃集殿请你呢。”

苴礼犯边的事,梁涣召了大臣商议。

卢皎月让人金六在前殿候着留心,等梁涣议完事再告诉芙蕖宫。这会儿金六还没来得及回来通传,梁涣先一步过来了,只能是从议事大殿那边直接来的。

也是奇了怪了,虽然芙蕖宫闭门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事,但梁涣没往后宫走,从哪知道她病了?

梁涣被问得神情微僵。

怎么知道?当然是因为他在芙蕖宫插了人。

阿姊的芙蕖宫不至于像当年的东宫一样遍是筛子,但是阿姊对他没有防备,他如今又是皇帝,想安插几个人还是很容易的。若不是理智尚在,他恨不得把对方身边全换上自己的人手。

但是梁涣没法直说。

这事要是真的问起来,可不像前几天醉酒一样,可以随便蒙混过去。

因此他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就在卢皎月深想之前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我回来的路上听到些消息,就直接赶过来。”

见卢皎月果然接受了这个解释,梁涣微微松了口气,但心底又浮现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明明以阿姊的聪慧,这些都是很轻易就看透的事,可如果做的人是他的话,再拙劣的借口她都会不假思索的相信。

这种世间独此一份的偏爱,当然让人动容不已,但如果这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最初谎言的基础上呢?

梁涣不愿意去深想,也不敢去深想。

他只能一个谎言接着一个谎言地编造着,让对方永远无法触及背后的真相。每一次动容都越发提醒着他,这些本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