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告诉我吧……当我求你。
简若沉面不改色地下车。
关应钧站在车门外, 头被冷风一吹,冷静了些,“你以前住哪一栋?”
“第二栋。”简若沉朝着前面指指, 拉平嘴角。
“对你有疑心, 是我的不对。”关应钧边走边道。
他向来攻无不克,但对着简若沉的时候,以往无往不利的思维和招数似乎都没有用处。
简若沉没想到他会这么坦诚,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
关应钧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沉轻哑, “这次想查你,是因为我……”
他呼吸微沉, 扫了一眼那双漂亮的眼睛, 喉头发哽, 不知道怎么说,更不敢把心思宣之于口。
大上托石矿场位于九龙最东边, 是个贫民区。
简若沉精致漂亮,与这里格格不入。
少年站在风里,表情都没怎么变, 一派自然,似乎坦坦荡荡, 看上去像只与虎狼平分秋色的狐仙。
狐仙只略微哈出一口气,就能让豺狼虎豹节节败退, 攻守易型。
简若沉笑了一声。
关应钧这个人, 真相至上。
一旦有了怀疑和好奇心,如果不找到答案就会一直记在心上。
他能理解这种刨根究底的精神。
这是刑警的条件反射。
但这种状态不能再持续下去了, 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合作。
此时最好是让关应钧自己找个答案,因为现如今, 他无论说真话还是假话,关应钧都不会信。
他只会信自己看到的。
简若沉默默把手揣进兜里,对着廉租房扬起下颚,“查吧,不过你既然想查,那就要准备好承担后果。”
·
关应钧跟在简若沉身后,后悔没多看几秒他的眼睛。
如果多看几秒,他就能知道简若沉是在真笑还是假笑。
现在只能往前。
廉租区的灯是临时搭的。
风一吹,铁皮圆锥形灯罩一晃一晃,灯光把布满粉尘的路照得崎岖不平。
关应钧扫了眼四周。
他做卧底时都没住过这么破的房子。
在曼谷,只有制毒的底层工人和贩毒马仔才会住草棚和集装箱。
怪不得简若沉要当众和江鸣山撇清关系。
但凡江鸣山能从指缝里漏出一点钱,简若沉也不至于吃这么多苦。
两人错落的脚步声落在工地边的碎石和沙地上。
简若沉停住回头:“就是这里,我以前住在二楼第三间。”
他冲着楼上扬起下颚,“去吧。这儿人员流动大,住的都是在石矿场上班的工人,也不知道我之前住的房子有没有被租出去。”
简若沉表情平静,“如果没租出去,房东应该就住在不远处的厂房居民区,我们可以去叫他开门。”
关应钧攥着拳,指节有些泛白。
明明是他在探究简若沉,却觉得自己才是被审判的那一个。
简若沉只在医院里说错话时有短暂的犹豫,后来就一直如此……游刃有余。
他抬手敲响廉租屋的门。
里面很快传来拖着脚跟走路的声音。
男人拉开门,不耐烦极了,手里还拎着一个酒瓶,“大半夜的谁啊。”
铁皮门一开,一股热气伴着酸臭味冲出来,臭烘烘的,混着些呕吐物的味道。
简若沉被冲得后退一步,却见鼻子敏感的关应钧一动不动杵在门口,掏出证件道:“cid,过来查点事情。”
那人的酒一下子醒了,“阿sir?我应该没犯事吧?”
关应钧没正面回答,抽出工作簿问:“你什么时候住进来的?对上一任租客了解多少?上一任租客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男人一听阿sir要查的不是他,连忙配合道,“我一个月前就住进来了,这里的房子便宜紧俏,离上工的地方又近,一空出来我就住进来了。”
他摸着头,嘿嘿一笑,“上一任租户在我们石矿场很有名,长得很好看,整个人白白的,据说耳尖上还有一颗小红痣。”
漂亮的美人,总会成为工友们闲暇时谈论的对象。
关应钧手指用力,笔尖在工作簿上画出一道扭曲的弧线。男人语调里的妄念让人心烦。
他眼眸沉沉抬起,“上一任租客留下来的东西呢?”
男人舔舔唇,心虚道:“当废品卖了。”
简若沉悠然。
心说:说谎。
不过这次他不会提醒关sir。
关应钧道:“你说话时脖子涨红,鼻尖充血,微微偏头,嘴唇抿起一瞬。你在说谎。”
简若沉:?
关应钧居然学会了撒谎的微表情?
他走出来,“我想把书拿回去,还在你这儿吗?”
关应钧诧异,心安了些。
这样坦荡配合,就算有猫腻,或许……或许也是无伤大雅的小问题。
男人看到简若沉,愣住一瞬。
太好看了,真的和天上的神仙一样。
可惜是个男人。
他咽咽口水,五迷三道地开口:“书……书我烧了一部分,只有一本了。”
简若沉:……
你说你,怎么不烧完呢。
原主的书虽然都是二手书,但保不准上面有原主的字迹。
90年代的香江,警局还没有专门的字迹鉴定,需要找外援。
但李长玉就是关应钧的外援啊,李老师可是犯罪心理学的全才!
简若沉心思电转,对着男人伸手,“一本就一本,能还给我吗?”
男人喝了酒,本来就没清醒到哪里去,面前的人一笑,他立刻目眩神迷地转身,从一个放了柴火的油漆桶下面,抽出了半本浸满了柴油的书。
书本上半部分已经被烧成碳色,下半段染了黄油,脏得无从下手。
简若沉伸手过去,却见斜里伸出来另一只手。
关应钧用手帕提着书本一角,抓住了,“我来吧,免得弄脏你。”
简若沉抿唇。
关应钧看向扉页上的名字。
很稚拙的笔记,一笔一画写着简若沉三个字,楷体。
不像简若沉,写起字来铁画银钩,自信又带着笔锋,很有力,一看就专门练过。
不用鉴定就知道是两个人。
他不动声色将名字那一角撕下来包在手帕,心里却想。
或许是他记错了,简若沉根本写不出书法大家一样的字迹,这就是简若沉能写出的字。
他记错了,等简若沉在车上,重新写过后再下定论也不迟。
关应钧把书还回去,“泡油泡成这样也用不了,你继续烧吧。”
简若沉转头问男人,“还有别的吗?我可以花钱买回自己的东西。”
得把东西都过一遍手,掌握好信息,这地方他不想再来了。
这世上所有人都爱钱。
利诱之下,浑身酒气的男人从边上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塑料瓶,瓶子上是两个用记号笔手写的黑字——维B。
男人盯着简若沉的脸,搓手道:“只有这个了,我问过房东,他说这个是……是什么补品,我本来想自己吃的,有天早上嚼了四颗,当天就晕在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