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窄门

关应钧不疾不徐道:“香江寸土寸金, 没有毒品种植点,所以很多在港毒贩都在外国包了田,种好之后做成半成品, 再运回来提炼, 这样对他们来说风险更小。”

陈近才恍然大悟似的,“哦~~~曼谷那个毒头和我们这里有关系,所以你才能拿到这张图?”

简若沉弯唇,被他做作的语调逗笑。

紧张的氛围顿时松弛回落。

傍晚,17:25分。

濒临日落。

简若沉回头看了一眼。

九龙湾就在身后, 水湾之外,落日挂在耸立的高楼, 把不远处衔接九龙湾的维多利亚港湾照得浮光跃金。

维多利亚湾的每一滴水, 似乎都是一粒金子, 引诱着来港拼搏的所有人。而阳光却不曾落到九龙湾,这里的水漆黑幽深。

转头, 面前的九龙城寨灰蒙蒙一片,笼罩在薄雾中,水泥外墙的高楼耸立, 歪歪斜斜靠在一起,相互依靠着往上违规加叠。默默一数, 最高竟然有15层。

再远一些,九龙城寨边缘处的矮小平房已经被拆除了一部分, 只留下一地残垣砖瓦。

九龙寨城的拆除工作已经开始了。

简若沉拆开弹匣验枪, 确认无误之后将枪放进防弹背心自带的枪套,他微微闭目, 呼出一口浊气。

说不紧张是假的,追缉毕竟是与人博弈, 他攥了攥指尖,转头对关应钧道:“关sir,手机借我一下。”

关应钧掏出手机递过去,“怎么了?”

“打电话给计白楼。”简若沉从通讯录翻到计白楼的名字拨号,在忙音里解释,“我们人太少,A组只来了三个,加上C组也就15人。如果陆堑真把这里当做备用存放点,里面的东西一定很多,光靠我们几个弄不走。”

电话很快接通。

计白楼声调萎靡:“关应钧?什么事?”

“计sir,是我,简若沉。”

计白楼拿下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呆了三秒。关应钧陷得够深啊。

这个疑心病晚期竟然会把手机这样私人的物品借出去?

简若沉等不到下文,立刻接着道:“九龙城寨里面有大量毒品,我们需要你帮忙缴货。”

计白楼短促地“啊”了一声,听上去精神不少,“什——”

“没时间解释了。”简若沉打断他,语速极快地道:“陆堑的人很警惕,随时都会转移,我们先进去,这通话就这样开着,有什么您和关sir聊。”

这样果决的语气,把电话对面的计白楼听得一愣。

陈近才摸摸下巴,眼睛斜睨了一眼关应钧。这两个人,指挥起人来时的气势怪像的。

简若沉反手将手机抛回关应钧怀里,“等我一分钟。”

他展开手里的地图。

这张立体楼层图清晰地标注了每一层楼都有什么东西。

城寨密密麻麻,方块划开的小房子跃然纸上,简若沉快速扫过去一遍,将这份地图从二维转换成三维,拓印在脑海里。

虽然他各种刑侦推理法学得一般,记忆文字的能力在学校内不算佼佼者。

但是记忆图像的能力绝对是首屈一指。

这也是他记忆微表情比常人更加迅速的原因。一分钟记下九龙城的地图,不算难事。

40秒后,简若沉合上地图默背一遍,确认无误后便将地图还给了关应钧:“我背完了。”

陈近才:……

陈近才身后的C组成员:……

不一样啊不一样。

能考上香江大学李嘉诚医学院的脑子确实非同凡响。

“我要是有这个脑子,何至于读书的时候被阿妈打!”

“是啊,虽然我知道简顾问不是会吹牛的性格,但他背这么快,我看着心里好没底。”

“怎么办啊哥,我好scared.ddd……”那个帮关应钧踢掉录像电线的小机灵鬼害怕到在边上抖抖抖,话都说不清,枪也在手里搁楞搁楞响。

被称作哥的警员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怕什么啊,要出事也是我先出事喽,警局就是这样,老的照顾小的嘛。”

“可是九龙城寨这么大,我们难道要一层一层找吗?”

陈近才走过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笨啊,这儿也有普通居民啊,犯罪团伙只占49%。我们可以去问路嘛。”

简若沉瞳孔发颤。

都占一半了,居然还能用“只”作为量词。

这叫只占?

也就是说,在九龙城寨踩死一只苍蝇,它都有二分之一的概率吃过人肉。

陈近才一马当先,从正门进了九龙城寨,直奔一楼角落处一家烧饼店去了,“大伯,你有没有见过一伙马仔,开面包车的,刚刚从这边进去?他们去哪边了啊?”

大伯眼睛上翻,扫了一眼陈近才,冷笑一声,“不知道。”

咚!

他手里切饼子的长刀砍在案板上,似乎下一秒就能提起来砍人。

陈近才有点尴尬。

简若沉上前,摸出一张500面额的港币递过去,放在案板边上的角落。

他笑眼弯弯,双手合十对着老伯拜拜,“不好意思啊阿伯,我看你的招牌被人搞断过,是不是廉政公署的人来收税的时候搞断了?这500就当给您赔罪啦。”

陈近才目瞪口呆地后退一步,低头看向脚边的炊饼招牌,黑黢黢的,中间裂了个口子,露出里面崭新的木屑。

确实是刚断的,这种东西如果是在案发现场,其实很容易注意到。

而廉政公署正在负责这个地方的清缴拆迁,所有刑警都能轻而易举推理出来这个结论。

可此时此地,只有简若沉看到了那个木牌上的豁口。

阿伯抿着唇,快速摸上钱,拿回塞进围裙的兜里,嘟嘟囔囔,“什么收税,政府是要逼死我们啊,香江要做城市规划,要发展九龙,要拆城寨,补偿款就那样一点,我们能住到哪里去?”

简若沉心里着急,但眼睛还是盛满了笑意,“阿伯,你卖的什么饼?”

“麦芽糖夹饼。”

“给我来一包吧。”简若沉看看价格牌,又掏出一张50的,买了10个。

这一个饼也就半个巴掌大,店面灶台还挺干净的,这个老伯穿着气球的毛线衣,但脸上和身上干干净净,这饼能吃。

简若沉把热乎乎的饼分出去,自己捧着最小的咬了一口,眼睛蹭得亮了,“好吃!”

老阿伯一愣,面前的少年笑起来时极有感染力,眼睛里全是欣赏,全无其余人那种目露嫌弃,一时无从下嘴,完全不敢咬下去的表情。

简若沉三两口吃完了,咂嘴道:“阿伯,我不骗你,这个真的好吃。”

关应钧跟着吃干净了饼,“对,是老香江的味道。”

简若沉又对着阿伯道:“无论您愿不愿意告诉我们面包车进来之后的去向,我都愿意在事情结束之后来买您的麦芽糖饼配方,到时候我跟您详细谈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