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余窈认认真真地将未婚夫手背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发现上面根本没有伤口,悄悄地松一口气。
未婚夫遇到了歹人,没有受伤就好。
这时,耳边传来未婚夫的大笑声,她脸一红,突然想到了大伯母之前和她说过的女儿家要矜持。
受惊一般地甩开未婚夫的手,余窈站在一旁,明显有些手足无措。
盯着被甩开的手,萧焱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周围人的脸色也不对了起来。
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小娘子,突然亲亲热热地搂着陛下,又突然将陛下的手甩开……黎丛的眼神变得冷锐,默默地抚上了腰间的佩剑。
准备时刻对这个看着美貌却很奇怪的小娘子发难。
余窈的大伯父见侄女已经和“镇国公世子”搭上了话,略带踌躇地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萧焱注意到了这个神色间带着讨好的苏州富商,心中顿时腻味,方才随之而来的兴趣也褪去的一干二净。
他恢复了面无表情,睨了一眼身旁的内侍常平,反应冷漠不耐。
常平会意,上前一步试图将人驱赶走,陛下到苏州是为了亲手处置佞王,至于旁的,这小娘子虽然模样比京城的贵女们也不差,但陛下岂是为了美色而停留的人?
今日饶她一命,已经算是她福大命大上天保佑。
余窈也很快发现了逐渐靠过来的大伯父,想到自己的处境,她鼓足了勇气又伸出小手拽住了未婚夫的衣袖。
从知道未婚夫来苏州城接她到此时此刻见到差点受伤的未婚夫,她的心里暖洋洋的,下意识地在大伯父和未婚夫之间选择亲近未婚夫。
“郎君,你让人在苏州城准备了住所吗?大伯父可能会邀请你住进余家。”她轻轻挨着未婚夫,张眼瞧面白无须的内侍,一脸单纯。
她靠的近了,萧焱不仅又嗅到了她身上那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而且稍一低眸就能看到少女泛着粉红的指尖。
攥着他的衣袖,羞涩却大胆,慌张失措但又理所当然。
他偏着头,微笑地问,“余家,那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又是你的大伯父?”
余窈听到未婚夫询问,表情微微窘迫,还有一丝黯然,“父亲和母亲不在了以后,族里不放心就让我住进了大伯父家里。”
“大伯父家里时常有客商往来,郎君若不适应,我…我先前的家也还空着。”她睁大眼睛仔细地看了一遍未婚夫带的护卫,人很多,“家里的院子都空着,可以住下的。”
闻言,常平皱了皱眉,他知道陛下根本无意下榻苏州。而且就算在苏州停留两日,陛下千金之躯如何能随便住进一个商户的宅子里。
以及,这小娘子的身份他们还没弄清楚,不过似乎和镇国公世子傅云章有关。
他顿了一顿,无声地请示陛下的意思。
然而,他们的陛下还在饶有意趣地打量靠近他的少女,压根就不理会。
大伯父走近了,余窈着急地又晃手感甚好的红色外袍,一双黑眸水汪汪的,“郎君,我的东西不多,你要接我回京城只要在苏州住上两日就行。”
或许,两日也不需要,她告慰父母的陵墓过后就能启程。
少女小声地与男人窃窃私语,亲昵的模样仿佛就像依偎在萧焱的怀里。
“可以,那就住进你的家里。”他面对少女的请求,很轻易地应下了。
余窈的大伯父一上前就听到了这句话,心下一喜,连忙向他以为的镇国公世子俯首作揖,“世子既与窈娘定有婚约,我也便托大一次,唤世子一声贤侄。”
萧焱居高临下地看他,目光沉冷,当余窈的大伯父额头都冒出了冷汗,以为自己不知在何处冒犯了这位身份尊贵的世子时,就听到他轻飘飘的语气,“座驾准备好了吗?”
“自然准备好了,准备好了,”余老爷面带讨好,“贤侄这边请。”
萧焱淡淡嗯了一声,毫不客气地上了余老爷乘的那辆马车。
从外看,这驾马车最为豪华,空间也比较宽敞。
余窈跟在他的身旁看了看附近的人,犹豫了一瞬也跟着他上了同一辆马车。
“郎君,这是香饼,有清神平心之效,你要用吗?”她担心未婚夫不喜马车颠簸,献宝似地递过去一块香饼,脸颊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萧焱似笑非笑地接过那块浅绿色的所谓香饼,在少女期待的目光中放进嘴中,慢条斯理地咀嚼。
过会儿,他回了一声,“不错。”
这两个字仿佛给了余窈莫大的鼓励,她翘着唇角忍不住往未婚夫的位置挪了挪,一双眼睛悄悄地抬了一下,又一下。
“你在看什么?”男人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冷不丁地扭过头,漆黑的双眸没有一丝情感,令人心跳骤停地注目。
瘆得慌。
“啊?我看郎君长的好看,和从前在京城见过的一样。”余窈觉得未婚夫兴许被自己的唐突惊到了,张了张小口,有些许不好意思。
“在京城见过,什么时候?”萧焱定定地看着人,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余窈回想了一下,唯一一次和未婚夫见面已经过去快要十年了,她七岁的时候随母亲回京省亲,母亲救下了突遇疾病的镇国公夫人,镇国公夫人为表感谢主动提出要为自己的儿子求娶余窈。
那时她还是一个扎着包包头的小姑娘,懵懵懂懂地就和比她大上六岁的少年成了未婚夫妻。
少年比她高很多,温柔地朝着她笑,还给她吃桂花糕。
“就是母亲和夫人为我们定下婚约的时候呀,郎君,你穿着一件…嗯…浅青色的衣服,手中拿着一把弓,还请我吃桂花糕,快十年了我还记着。”
余窈的话藏着自己的小心思,带着一分隐隐的欢喜,“郎君今日就和那时一样呢,好看的紧。”
其实不只是好看,比那时更为耀眼,五官也更为华美。
他是余窈十几年来见过的最为俊美的一个人,恰好又是她的未婚夫,所以才会在一开始见到人时控制不住心中的兴奋与激动。
快要十年,拿着弓,桂花糕……
萧焱的眼前飞快闪过一副晦暗至极的画面,荒凉的宫殿,被人死死压制动弹不得的少年,近在咫尺却无论如何都碰不到的一块冷的发硬的米糕。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笑转为放肆的大笑,笑的前俯后仰,眼角甚至都笑出了泪。
马车外,内侍常平与新任武卫军郎将黎丛对视一眼,脸上的诧异都无法掩饰。
他们都不清楚陛下究竟要做什么,但这笑声却告诉他们陛下的情绪似乎很不错。
是那个和镇国公世子关系匪浅的小娘子说了什么吗?
“黎郎将,陛下既然心情愉悦,你我也最好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常平在宫廷沉浸多年,心思缜密非一般人能比,他在听到陛下的笑声后,低声对着黎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