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秦越发现林钦舟一直在盯着他看,从回到房里之后就是这个样子,闷声不吭,脸色很臭,直勾勾地盯着。

两人一个靠在床头,一个靠在身后的书桌上,秦越本来就是因为受不了林钦舟的视线才想要躲过房里,结果没了小窈之后这人的目光更加直白,简直叫他有些受不了。

“林先生,您能别这么看着我吗?”

林钦舟还是不说话。

秦越意识到他在不高兴。可吃饭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林先生,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请您先出去吧,我有些累了,想休息。”

林钦舟这才动了,他忽然朝床边靠近,隐忍多时的怒火在这一刻有要灼烧的迹象,却在触及眼前人不正常的呼吸声时倏地顿住。

他用自己的额头抵住秦越的额心,双眉蹙着:“秦老板,你发烧了。”

秦越又发烧了,刚开始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被林钦舟这么一提醒,他才感觉哪哪都不舒坦。

林钦舟给他喂了药,然后不知从哪变出了一颗糖,送到了他的嘴边。

他嘴还没完全张开,糖就被塞了进来。

这糖不算太甜,还带着点酸,尝着像是百香果的味道,浓郁的气味盖过了苦味。

林钦舟搓了一块湿毛巾敷在他额头,秦越烧得迷迷糊糊,眼前发花,下意识想往被子里钻,那毛巾便掉到了枕头边。

可就算在黑暗中,那阵眩晕也并没有停止,不仅是脸上,他的后背也开始冒出大量的汗,顺着脊椎骨一路往下,打湿了薄薄的睡衣。

胃腹往上靠心脏的地方传来难忍的刺痛,好像有尖锐的银针在往他胃里戳,戳得他恶心想吐,却因为双腿受限的缘故无法动弹,只好拼命忍着。

不过很快,被子便被林钦舟掀开了一角,毛巾再次被贴在他额上,秦越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对上的就是林钦舟的脸。

后者也看了他一眼,抿着唇依旧不愿意开口。

如果是平时,秦越一定也是闭口不言,可他现在生着病,脑子不够清醒,被强压下去的那些情绪便汹涌着占据了上风。他变得没有那么理智了。

在林钦舟要来摸他额头的温度时,他一把握住那只手腕:“为什么不高兴?”

声音里竟含着几分委屈。

林钦舟的心脏涌起隐约的抽痛感,他原本打定了主意要气一气这个人,但到了此刻,终究还是装不下去了。他做不到秦越那么心狠。

他看着眼前的人,那么冷淡,又那么艳丽,像是一朵开在凛冽寒冬里的、脆弱的花,仿佛随时都会破碎凋零。

可他又是那么的坚韧骄傲,独自忍受着寒冷,只有在病痛的折磨下才肯吝啬地将心底的情绪泄漏一二。

几乎半跪在床边,林钦舟用另一只手拨弄着枕边汗湿的长发,语气又怨又无奈:“既然知道我不高兴,以后就别说那样的话。”

“嗯?”秦越发出一个很重的鼻音。

“别说不痛,也别说死不死的,我不爱听。”林钦舟说。

原来是这样。

怔愣了一会儿,秦越混沌的大脑有一瞬的清明,那不过是他无心的一句气话,他自己都忘了,林钦舟却当了真,伤了心。

林钦舟说喜欢他,要追他,可他喜欢他什么呢,他如今只是个一无是处的瘫子,还有什么地方值得林钦舟喜欢?

秦越心口微微发麻,那股麻意一直窜到了他的指尖,让他的手不住地颤抖。

想松开手,却反被林钦舟握住,后者的嘴唇贴上他的指尖,微微张嘴,似乎是想要咬一口。

但很快,他便移开唇,将秦越的手塞进了被子里,神情和动作都足够自然,好似刚才的举动不过是无心之举。

“睡吧。我没不高兴。”林钦舟说,“我只是……真的会很心疼,秦老板,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别再说那些话。”

头脑昏沉间,秦越忽然想起眼前的人上一次照顾他时的样子,心里莫名催生出一种病态的自暴自弃。

“林先生。”他开口,“我是个瘫子,我会经常像这样摔跤、生病,你可以照顾我一次、两次,但不可能总这样,你早晚是要走的。”

从房间出来时林钦舟神色很冷,心里的郁结全显在了眉间。

“林先生,您别担心,睡一觉就没事了。”小窈安慰他。

但林钦舟怎么可能不担心。在他决定离开珊瑚屿前秦越也无缘无故发过一次烧,小窈当时也是这么说的,她说老板身体不好,常常感冒发烧,说这几年已经好了很多……

语气很寻常,隐隐还带了一丝庆幸,好似如今这样真的已经不算什么,他们分明经历过比这更凶险的事情,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林钦舟当时就觉得心疼万分,这会儿他把什么都想起来了,一颗心更是仿佛被丢进油锅里炸一样,痛得两眼发黑。

尤其在听秦越说了那样的话之后。这个人的心是石头做的。

小窈看他脸色实在有些差:“您要不然也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林钦舟攥了攥手指,轻声道:“不用。”

小窈正在打鸡蛋,桌上铺了各种工具和食材,他走过去,拿了两只一次性手套戴上。

“我来帮忙吧。”

“林先生也会做蛋糕?”

林钦舟当然不会,他切个西红柿都能割到自己手,这些年三明治汉堡吃到吐,厨艺当然更没有长进。但他就是想做点什么。

“不会,但我想帮忙。”

“行啊。”小窈看了一圈桌上,把一袋可可粉递给他,“那林先生您就筛这个可可粉吧,用这个,慢慢地筛到牛奶里,这些就够了,分几次筛。”

“好。”这个没什么难度,小时候林钦舟也会帮姥姥筛面粉,工具不一样,但意思差不多。

“这是做巧克力蛋糕吗?”看小窈的熟练程度,显然不是第一回 做,林钦舟心里又汩汩地冒酸水。

他感觉自己对秦越的占有欲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

“是啊,就简单做个巧克力慕斯,我其实也只会这一种,还是有一年老板突然说想吃,我才学的。”小窈说。

林钦舟动作一顿:“秦老板主动说要吃?他不是想要花篮蛋糕吗?”

小窈低着头,没发现身旁人的异样,将自家老板的秘密抖落了个干净:“是啊,就好多年前了,有一天老板突然买了束碎冰蓝回来,我当时还不知道老板生日和身份证上的日期不一样,所以还以为那花是别人送的。”

花都接了,就说明老板对那人应该也挺有好感,小窈那时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酸溜溜的,结果一问才知道花是老板自己买的。

而且老板心情很不好,午饭只吃了两三口就放下了筷子,盯着桌上的玫瑰发呆。小窈担心他,没忍住问了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