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狡兔死就一定要走狗烹吗?
众人纷扰中,年终会如期召开。
今年的年终会格外不同,首先是整个凉州体系如于溢等人在述职且获得嘉奖之后,也在大会中顺利致仕。一批人跟不上也适应不了凉州目前发展政策的人退下去了,那自然有新的人顶上来。
这批人不是郑左生、崔定这种名望极大之人吸引来的,就是原先李昀对整个凉州体系的官员调查之后,还可堪一用也愿意被他所用之人。
在经过这几年的学习之后,现在这些人终于能用了。
大会中,任职通知书的当场下发的。
“郭仪,年二十四,凉州武威郡姑臧县人氏,入四方书院‘大科班’深造三年,思想考核通过,其余成绩优异,特任命为陇县县令,三日后准时赴任。”
郭仪从乌泱泱一片的人群中走出来,领取委任书跟官印之后,才有些难掩激动地往回走。
郭仪知道自己走到这一步不容易。
这都是因为他出身武威郡郭氏,若是凉州牧赵宏时,他们郭家是凉州豪族。要是想出仕凉州,那绝对不会有什么难度。所以之前,家族中的郭燕、郭申二人都轻易成为了赵宏的股肱之臣。
可惜随着凉州易主,更重要的是郭燕二人勾结郭傕,在李昀入主凉州后,郭燕当初这些谋划者全被关进了牢中。
当时的郭家可以说真是一下就跌到了谷底。
眼看全家要遭殃,还是郭家的老太爷出马,拿出了大魄力断尾求生。李氏不是要改革吗,不是要分田吗?
第一个赞同者甚至大力协助者,必然是要受到凉州本地豪族唾弃的。
可郭家是没办法了。
老太爷直接上书状告如贾氏、梁氏等豪族不仅吞没屯田,名下更有大量的隐田跟隐户,直接把大家的老底全给抖出来了。
抖出来还不算,老太爷把自己家的田、钱财全部拿了出来。然后写了一封泣血之书,大致就是郭家不识天颜,如今已经改过自新了,请李昀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当时李昀确实需要这样一个机会,于是在出兵武都郡跟北地郡的时候,索性就把郭燕、郭申放了出来,让他们领头去调查屯田、隐田一事。
郭燕等人都知道他们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可是他们没办法。事到临头,郭燕几人尤其是贾奎索性一咬牙,表现的尤其狠,直接彻彻底底站在了李氏父子一边,跟一条疯狗一样把整个凉州都犁了一遍,谁的面子里子都不给,禀公无私到了极点,甚至主动把所有事情扩大,严办大办。
武威郡的菜市口那儿,有一段时间血迹都没法清扫干净,每天都杀得人头滚滚。
在这样的高压政策下,分田政策才能够在人手缺少、底层胥吏替换不多的情况下强行实行下去。
当时郭燕、贾奎等人也是抱着做完最后一票就背锅就去死的想法在做这件事,唯一期望的就是看在他们不要命的份上,让李昀放他们家里人一马。
李昀当时都没想到,郭燕这些人会做得这么好。
他不是狡兔死走狗烹的人,事情要人做,做好了自然有奖赏。不过郭燕等人本来就是将功补过,那就功过相抵。
事情办完后,李昀就寻了个由头让郭燕几人闲赋在家,老老实实做个普通人吧。至于他们整个家族中人,财产虽然罚没了,可根据人头分田时,郭家也不会给人落下。
以后的日子清贫一些,不是不能过。
郭仪想着几年前的事,既有些感慨也有些敬佩主公。
在因为他们疯狗一样查没他人田地财产的行径后,当时凉州豪族就把怨气全算在了他们几人身上。没办法,谁敢去怨李复父子啊,菜市场的血迹都还没干呢。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时杀了郭燕等人,你李昀也算给大家一个台阶了。谁知道李昀硬是顶住了压力,还连着让新闻报发表了好几期关于这事的意见。最后郭燕几人也只是免职,并没有用他们的人头来平息一些无能狂怒。
郭仪现在都记得郭燕、郭申回家后的大哭大笑,那之后,他就时常听到郭燕说李昀真人主也。若梁朝皇帝是他,李叔白何至于此。
不过郭燕、郭申、贾奎等人终究是不能出仕了,只能在族学中教教孩童。可郭家可不会死心泯然众人,郭仪就是郭燕之后下一代的佼佼者。
自然地,郭仪就被推举出来进入四方书院大科班,几年学习,他们郭家终于再次有人步入凉州仕途了。
不过这何尝不是老太爷当初破釜沉舟的意义所在呢。
他们这样的家族只要没有被灭族,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有原本的底蕴在,起来的就是比那些乡民要快,要迅速。
郭仪之后,陆陆续续有人上去领委任书跟官印。
其中,郭仪还看到了贾家的人。二人中间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野心。
他们的家族之前压错了宝,这是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而现在家族将希望放在了他们身上,他们是一定要做出一番功绩来的。
可以说整个大科班一直都卷的要死,卷完了读书学习,现在该卷政绩了。
任命事宜结束后,接下来就是各县选的乡代表上来汇报。
尤其是这几年选出来的农博士,着重汇报对粮食种植以及器具的改良,改良后增产有多少。
这些农博士大多都是乡民,讲话还带着各乡风俗。
可谁都知道,这些年李复父子相当重视农耕。每年春种、夏种之时,不仅自己会随机去乡里看看种得怎么样,农博士也会开会传授种植经验。
这些农博士更是在四方书院挂名,每月都有银钱拿,还让他们教那些学子们耕地种田。好多年轻学子甚至大科班的人看到他们,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老师,别提多风光了。
几个优秀农博士代表被嘉奖之后,一位老妇就被人小心扶着走了上来。
老妇名叫吴姐,年岁有些大了,不过还没到路也不走稳的地步,这会儿需要人搀扶是因为她太过紧张了。今日之前,或者说是三年之前,她都不知道她还有被人称为老师这一天。
吴姐小时是益州人氏,家中排行老大。家里人都是佃户苦命人,自然也不会给她取什么好名。
等到了十三岁,家里人收了对方三只鸡跟一筐鸡蛋就把她嫁了出去。
吴姐从来都习惯了低头做人,一辈子也没抬起头说过话。在家就听爹娘的,被人推搡着出家门嫁人也安静麻木地走。后来夫家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她又低着头跟他们跑,后来就跑到了凉州,在这里背井离乡安家落户了下来。
刚开始日子也不好过,后来突然说新来的州牧要给他们分田,人头税又说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