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服毒(第2/2页)

这是程如一再度醒来时,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

不记得自己昏迷了多久,程如一此刻只觉手脚冰凉身子却发烫,他试图爬起来却用不上力气。

“要死了吧?这回真的快死了吧……”程如一嘟囔着,又尝试挣扎了两下,确认自己爬不起来后,满意的松了口气。

“快些吧,快些吧……死了好,死了解脱。”

体温升高,意识也随之消沉。程如一合上眼,当初金榜题名的风光还历历在目,如何……如何就沦落到这般田地了?

“繁华过眼,去如朝露无影踪,唯今严霜苦厄,诶……迫人留。”

程如一感慨着,越想越难受,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状元郎可真是好兴致。”严况道。

“……?”

阎王催命音乍然响起,程如一吓得骤然弹坐起身,拼命往角落里挪,不小心碰到伤口,又疼得直抽气。

一道火光骤然打进牢房,映出牢门外那张阎王冷脸。

一看见这张脸,程如一觉得浑身上下的伤口又开始痛了。

“严……严况。”程如一烧昏了头,也壮了胆,咬牙扬眉道:“我……我不怕你。”

牢门落锁,严况闻言进门来,将油灯搁在桌上,同时背手俯身看向这滑稽狼狈的状元郎。

严况目光沉沉落在他面上道:“不怕我,那你抖什么?”

“冷,冷的……诶!”

严况忽然并指贴上程如一额头,程如一被他吓得惊呼出声打了个激灵。

严况眸光淡漠悠悠道:“这么烫。看来状元郎的确是冷的发抖。”

“噢……马上我就归真阎王管了,为何不怕你这个假阎王?拿开……”程如一说罢费力抬起手臂,愤愤将严况手指拨开。

严况不气不恼,也没像程如一那般所想的忽然暴起痛打自己一顿。他只垂眸盯着程如一那挂在腕子上的晃晃荡荡的手,眉心微动情绪不明。

严况不解问道:“这手怎么断的。”

程如一像是听了笑话般无奈道:“进镇抚司头一天就被您手下的牛头马面给折了……怎么,竟不是您授意的么?”

严况蹙眉不悦。心说这双写得一手好字,作得锦绣文章的手,倘若就这么断了属实有些可惜。

严况忽地一把握住他手腕,程如一顿时疼得呲牙咧嘴,连声道:“你,你,放手……我能招的可都招了……”

“呃啊……!”只听得“咔嚓”一声,程如一同时跟着惨叫起来,他这只手腕已经痛到没知觉了,另一只手却又被严况捉在掌中。

程如一崩溃道:“严况……!你,你个阎王罗刹!你丧尽天良,你不得好……我日你……”

话音未落随即又是“咔嚓”一声。

程如一这回疼得险些咬到舌头,眼泪都被逼出来好几滴挂在眼角睫毛上颤颤巍巍。

“你你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你……”

程如一骂着骂着,恍然发觉双手痛感渐退,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酥麻感,他试着勾了勾手指,抬了抬手腕。

……能,能动了?

程如一沉默片刻道:“那……那祝你不得好死之前,先,先长命百岁吧……”

严况却漠然口吻正经道:“根据牢里环境,你的伤口会持续发炎,难以愈合,高热不退,浑身发痒,再过一日,便会流脓红肿,痛不欲生。”

程如一气得咬牙切齿:“……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你还是不得好死。”

严况还是用一副不咸不淡却又严肃正经的口吻道:“盼着严某不得好死的人,能从镇抚司排到城南门。我这种人,注定是短命且不得善终的,就不劳状元郎再费心诅咒了。”

程如一明白,严况张口闭口不离“状元郎”,不是还念着自己曾有功名,而是另一种酷刑……诛心罢了。

程如一不屑嗤笑:“活阎王到了阴间,不过是去了一个活字,都一样骇人。”

严况闻言却突然逼近些许,捏住程如一下巴真诚发问道:“我当真那么令人害怕吗?”

“怕……怕极了,恨极了,严大人满意否?”程如一自暴自弃阖眸应道。

严况闻言不语,只从怀里摸出个青花瓷瓶,倒出一颗指甲盖大小的药丸递了过去。

程如一愣了片刻,随即抿唇道:“严大人,这是?”

严况没回答,只把那药丸递近了些许,冷声瞥他道:“手不是都接回去了吗?怎么,还要严某亲手喂你不成?”

程如一连连摇头:“不,不用劳烦严大人……”

严况点头:“刚服下时可能会有些痛。”

程如一闻言长吐一口气,心下一凉。

看来这是毒药无疑了。

果然阎王不会有善心,就连替自己接回断手,也不过是不想弄脏他的手吧?

程如一边想,边颤颤巍巍接过那药丸,咬牙道:“多谢严大人送小的上路。”

“真这么想死?”严况沉默片刻后忽然开口。

“严大人这话问的好笑……若能好好活着,谁会想死?”

程如一捏着那颗药丸浑身发抖,眼皮都跟着怦怦直跳。

但此刻他是想死。因着惧怕这镇抚司里的酷刑折磨,因着自己这一世已经脏得洗不干净了。

可当真正面对死亡时,仍旧有本能的恐惧,以及不甘。

然而只一瞬的犹豫,程如一终究还是将那药丸一把塞进嘴里,囫囵个咽了下去。

无力回天了啊,这糟糕透顶的一生。

程如一忍着身上疼痛,靠墙根缓缓阖眸,眼泪打湿长睫,又很快被高热的体温蒸干。

他自嘲般胡乱笑了起来。笑这荒唐世道,也笑自己这荒唐世人。

作者有话说:

老韩是个帅老头,老男人的魅力你get到了吗x

相公≠老公,古时最早特指宰相,后世也称一些特定官员为相公,再后来才延伸为大众熟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