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如意姑娘

“如意姑娘,你可真有福气!”

“做了神侍,将来跟神女一道升天,如意姑娘可就是仙女啦!”

“唉……说好神侍在银杏村选的,怎么便宜了外人,村长怎么不选我!”

“呸,你也不打盆水照照?神女可瞧不上你……”

一众村妇七嘴八舌的围着程如一,在银杏村唯一的铜镜前,七手八脚替他梳妆打扮,城里买来的大红绒花也往他头上簪了好几朵。

瞧着镜子里的自己,程如一哭笑不得……对了,他现在也不叫程如一。

程如意,一个受尽压迫从主家逃出来的婢女,走投无路,幸得银杏村村民救助,为报恩……

自愿前往蓬莱新乡侍奉神女。

虽然这位“如意姑娘”本人都觉得这说辞既老套又禁不起推敲,但对于热锅蚂蚁一般的村民而言,他就是天降甘霖。

……

坐上驴车,“如意姑娘”对村民一一点头告别。老村长语重心长道:“如意姑娘……到了新乡一定要好生侍奉神女啊。”

“俺浑家也是神侍,村东头第六家的!姑娘记得帮我带个好!”

“俺妹也是……”“我家闺女……”

众人再次七嘴八舌的嘱咐起来,程如一只能笑着点头,村长见状在一旁制止道:“好了好了都住嘴!别耽误了时辰……壮子!抓紧时间把人送去!”

那赶驴车的汉子应和一声,车轮同时滚滚远去,程如一望着村口向他招手的村民,无奈的叹了口气,但心里也有了底气。

既然村民认不出他是男子,想来“神女”应该也认不出吧!

一路上,程如一都在认真思考对策,车轮声和道路两侧的风景一众被他隔绝于思绪之外。

他想象出了无数个蓬莱新乡的“真实面目”,心知总归这不会是什么好差事……人面临未知时,总有恐惧,程如一也不例外。

他想了许久,直到思绪打结,才稍稍抬起来头想喘口气,却发现那赶车的汉子,正愣愣的盯着他看。

“咳,这位大哥……”程如一提气轻声道:“你看着……奴……作甚?”

那汉子这才回过神来,十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道:“对不住……俺实在是没有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女子,莫怪罪俺……”

程如一往下拉了拉头巾,眼波流转故意凑近试探道:“大哥真觉得奴好看?”

瞧着眼前灵气十足的“漂亮姑娘”,那汉子霎时红了脸,不住点头,却又似是想起了什么,慌了神即刻扭过头去。

汉子猛摇头道:“不行不行……银子要是知道俺夸别的女子漂亮,非打死俺不可!”

“对了如意姑娘!你去了新乡,见着了银子,能不能把这个交给她?”

说着,那汉子从衣襟内袋里摸出一卷麻布,打开来,里面是根白花花的素银簪子。

程如一忍笑垂眸,微微点头接过簪子来。他本是再看看自己到底伪装得有多像,没想到却遇上个实心眼还有故事的。

听那汉子又道:“银子!是俺未过门的婆娘!你告诉她,这是是她高壮哥给的就行!银子心细人好,等你去了就找她,她也能多关照关照你……”

程如一握着那簪子打量,其簪头是个扇形,像极了铺满山路的银杏叶,簪身虽无形状花纹,但摸起来手感光滑,又闪着银光白泽,倒也算简单好看。

提起那唤作“银子”的姑娘,汉子不禁喜滋滋的,但不过转瞬,他又有些落寞道:“但她现在是神侍,穿金戴银,这玩意估摸着瞧不上眼儿了……不然她也不会一直都不回来看俺……”

程如一将簪子仔细收进袖中,闻言顺着话安慰道:“大哥你也说了,她人好,断然不会如此的。”

“哪儿啊……何止是银子?去做神侍的女人,就没哪个回过家的……也是,都做了神仙了,哪儿还能想着这穷家穷相好……”

此言入耳,程如一眸底霎时闪过一丝惊讶,他稳了稳心神,拉住那汉子,轻声道:“大哥,你说去过的女子,都没有回来过?难道她们行动受限……新乡不许她们回家探望吗?”

那汉子原本还在难过,闻言立即反驳道:“不是不是,是她们自己不愿意回来!神女当初说过,想回家随时可以回……就是她们享着福了,不乐意回来呢!”

程如一却心下一沉。

他们之前似乎都忘记了一点……这蓬莱新乡进去了,真的还能出得来吗?那些“神侍”,又真的如村民所想那般,在享福所以不愿意回家吗……

程如一倒吸一口凉气,但眼前不远处,便是记忆里熟悉的景象了。

上次他就是在这儿,被除了严况之外的人又挑了一回虾线。

事已至此,就只能进,不能退了。

……

严况借着发丝定位风向,带领众人在林子里七拐八拐,众人所经之处斩草除根,可找了半晌也没找见那天的白骨。

沈念裹着大氅道:“老严,再逛下去,都要得痹症啦!”

师爷在旁道:“大人,就一天,不至于……”

“住嘴!”沈念道:“你是大人我是大人!”

师爷不敢还口,梁战英无奈道:“沈大人,这林子方向难辨,寻找起来费些时间也是寻常,且宽心吧。”

见梁战英开口,沈念态度顿时柔和起来,连声称是,他又似乎想起什么来,转而对梁战英道:“雪娘,你说那些是薄云天弟子的尸骨,可本官记得薄云天庄主代歌,那个、武艺啊,还是很高强的!而且薄云天义字当先,所有弟子都好得跟一个娘似得,山庄内部崎岖难行,铁桶一般,怎会遭了这么大的灾?”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武功再高,也怕遭人暗算……再团结一心,再严防死守,一旦出了内鬼裂缝,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梁战英淡淡道,同时意味不明的看了严况一眼。

严况闻言,四处巡视的眸光为之一顿,欲言又止。

沈念不知道他们师兄妹在打什么哑谜,只点头道:“也有道理……嗯?什么东西,怎么凉凉……”

说罢,沈念漫不经心停下脚步,撩起下摆。

“雪……雪……”

梁战英闻言一愣。严况也不由皱起眉头,所有人都知晓沈念对梁战英的心思,但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亲密称呼,也实在是不妥。

严况愤而转身,刚想替师妹教训一下沈念,却见对方脸色惨白一动不动,而在场众人,皆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官靴——

上攀缠的毒蛇。

“嘶嘶”,那蛇吐了吐信子,又挪着身子往上攀了两寸。

沈念早被吓的六神无主,向严况和梁战英众人投去求救的眼神。

那蛇三角的脑袋,灰黑花纹交错层叠,倒像是寻常富贵人家的灰花狸奴。

严况观察一番道:“这蛇有毒,众人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