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释怀
程如一闻言疑惑道:“没人……?那这府里其他的仆人婆子,还有何老板的姬妾……”
“什么婆子姬妾的……人早都跑光了!”
官差说着还往里头打量了一眼,院中白节飘荡阴风阵阵扑面,叫人不由打了个激灵,立时回过神来道:“我说,你们俩……不会是看见什么东西了吧!”
想起方才那一袭白衣来去无踪的檀珠……程如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却还是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只是官爷,既然人都跑光了,又是何人布置的这灵堂啊?”
“说是远房的亲戚……我说小娘子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还是早些走了……”
那官差说着就要开始动人赶人,却醉翁之意不在酒,手直往程如一身上招呼,却被严况一把拨开,那官差望着严况人高马大也不敢太过嚣张,只得老老实实闪身收手,给两人让路。
“诶……官人,慢些,慢些。”
严况拉着程如一就走,两人各自的腿长摆在那里,严况一旦加快脚步,程如一自是跟不上,只能抱住对方手臂道:“走那么快做什么?”
严况放慢脚步沉声道:“怕忍不住打人。”
“哎哟严大官人……”
程如一闻言忍俊不禁,他还当严况急着要走,是想起什么线索,或是要去追那小妾,却不曾想过竟是因为这个……但看严况还是阴沉着脸,又连忙打趣缓和道:“莫要气了,我又不会真被他占了便宜去?他若真是摸过来,发觉与自己一般无二,怕是要吓晕过去……”
“那也不成。”谁知严况听了这玩笑话却不觉好笑,依旧一脸严肃道:“他敢,就掰断他的手。”
程如一愣了愣,没想到严况竟如此在意,细想不由微妙,却还是立即打消了奇怪念头,回归主题道:“现在去哪儿?是找檀珠,还是去找找何府其余的人?还有那个帮忙处理后事的远房亲戚也奇怪得很……何俊勇这人轻狂狠毒,吃了几家亲戚的绝户,早没有什么亲朋往来了……”
严况道:“先吃饭。”
“……?”
严况这回答确实让程如一出乎意料,他这头被层层疑云折磨得坐立不安,可眼前这位阎王老爷却还有心思吃饭?思绪流转间,程如一又被严况拽到了一个小面摊子上,还跟摊主要了两碗麻辣面。
程如一无奈搓手道:“官人还挺爱吃面的……”
面摊上餐倒是极快,两人落座没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麻辣面便被端上了桌。那面汤鲜红油亮,辣味十足,光是闻着都呛得人直咳嗽。
视觉嗅觉双重刺激,程如一本就爱吃辣,不由得食指大动,谁知刚提起筷子,脑海中却不合时宜的冒出了一片……血肉模糊的画面。
“呃唔……!”
这红油面汤又让人不由自主想起何俊勇的死状,程如一顿时一阵恶心,立即搁下筷子回身干呕,严况见状蹙眉替他拍背,还未开口,一旁面摊的大哥却兴高采烈上前道:“恭喜这位官人咯,你家娘子这是有喜了啊!”
“……”
“……?”
两人皆是震惊无语,严况的神色不由得更僵了些,本就被搅了食欲,程如一则少见的动怒道:“放屁!老子才没……”
话刚出口,程如一才反应过来,连忙止住话语,低头直接往严况怀里一钻。
严况被程如一的举动惊得双眼都瞬间瞪大了。而摊主虽觉莫名其妙,却没生气,反而笑呵呵对严况道:“这位老板,我跟你说,你娘子这绝对是有了!我家婆娘是上个月才有的!这女人肚子里头有了娃,脾气就是比往常都要大!”
程如一窝在严况怀里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严况脸色也不好看,他不会与人编瞎话逢场作戏,这十几年来平素与人沟通,要么是跟犯人逼供,要么是一板一眼的汇报案情。
自从身边有了程如一,有了这个帮他编瞎话圆场子的人,他就更懒得开口讲话了,可程如一此刻却打了退堂鼓,还埋在他怀里拧他肚子上的肉。
严况只好轻咳一声,硬着头皮心一横胡诌道:“是,内人应是有了,所以脾气火爆,还请见谅。”
程如一闻言险些跳起来,却被严况一只大手死死按住了,摊主一听合掌哈哈笑道:“正常正常!脾气大,这肚子里八成还是个带把儿的呢!恭喜恭喜啊!我给你们换一碗酸辣面吧,算我请的!”
程如一已经听得想死了,谁知严况却还接着话道:“多谢。但面还是不必换了,他喜欢吃辣的。况且男女都一样,我都喜欢。”
许是这话让摊主有些意外,他讪笑了几下,刚巧又来了新的食客,他便回炉灶上忙活了。严况见状这才缓缓松开手,低声对怀中人道:“行了,别演了。”
程如一面脸通红的直起身来,不知是憋的气的,还是羞的,他望着严况支吾了许久也没能说出什么来,最后只能叹息道:“罢了,真没胃口吃不下,先说正事吧。”
谁知严况却道:“我就是怕说了之后,你更吃不下,才让你先吃两口。”
这话听着像玩笑,但程如一知道严况是在说真的,便往他身边挪了挪,小声道:“真吃不下,快说吧……你发现了什么更严重的?”
街市上人并不多,偶尔往来也都是一心专注着自己的活计,四下望去业务异常,严况便将一碗面捧到眼前,边吃边开口应道:“何俊勇的头和右手都被砸烂了,但致命伤却在颈部。”
程如一听得直反胃,严况却是狠狠嗦了一大口面,随即才道:“一刀封喉,手法干脆利落,绝不是你那疯妹妹能做得到的。”
严况话中提及程如清,程如一不由想起方才檀珠说的那些话,眉心蹙起沉默下来。严况见状也是心知肚明,喝了口面汤轻声问道:“先说说吧,本与你相依为命的妹妹,为何会被你逼疯,又为何会嫁给这家。”
程如一虽不愿回忆,可也心知若不说清楚,不光是对严况不够坦诚,对解开眼下的谜团也有阻碍,他深吸了口气,终究还是缓缓开口。
“我继母黄氏虽然跋扈狠毒,可却也精明得很,她太清楚我爹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她虽有家产,祖上又做过官,却也终究只是一名寡女。这世道艰难,女子更甚,她再精明能干,却也实在需要个男人来替她撑起这场子,将这日子过下去。而我爹也实在需要她来资助自己科考官途,于是两人就一拍即合……”
话至此处,程如一苦笑了一声:“可官人应当明白,小人因利而聚,却也往往因利而散。他们这样的联盟,终究是不够牢靠的……黄氏忌惮着我爹能为了前程杀妻卖女,而我爹也受不得黄氏的羞辱轻贱。于是乎,他们一个想着生下儿子就和离,一个想着考中科举便休妻,可他们却又不约而同发现了对方的心思,于是黄氏故意花钱买通考官,让我爹屡屡落地,而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