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御书房内点着熏香,袅袅白烟从香炉中升起,清冷的雪竹香溢散在殿内,和时瑾初身上的味道有些像。
邰谙窈被问得一顿,她杏眸中浮现些许迷惘,仿佛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
时瑾初觑了她一眼,没管她的装模作样。
冯妃那般对她,她心底有怨,即使是来看冯妃笑话,时瑾初也没有理由怪她。
不等她行礼,时瑾初冲她招手:
“过来。”
邰谙窈本来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她拎着裙摆上前,余光一扫,御案上全是垒得高高的奏折,他眼底还有点青色,邰谙窈倏地有点恍惚地意识到——其实他很忙。
时瑾初松开手,递给她,让她借力。
邰谙窈伸手搭在他掌心,抬腿,上了台阶站在他跟前,她站得很稳,不再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时瑾初视线掠过她的膝盖,邰谙窈察觉到什么:
“嫔妾没事了。”
说罢,她故意弯了弯膝盖,颇为认真的模样,其实瞧上去有点傻。
但时瑾初心尖莫名软了些,他顺着心意低下头,碰了碰她的额头,低声笑:
“怎么这么傻。”
邰谙窈一噎,她恼了眼时瑾初,觉得他说话真是难听。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半靠在位置上,他掀眼和邰谙窈对视,让邰谙窈轻而易举地领悟到他的意思,下一刻,邰谙窈顺势侧身,她贴在他怀中,仰头望了他许久,杏眸中格外透彻,她抬起手,在他的眼底轻抚了抚,软绵着声音问他:
“您是不是没休息好?”
有点痒。
时瑾初握住了她的手,垂着视线看去,她杏眸中有了些许心疼,让人一时难辨真假,偏她仰起头将唇一点点贴在他下颌,乖顺得不可思议,让时瑾初明知她是看冯妃笑话而来,却半点恼意都升不起来,反而殿内稍许温情,燃着熏香混在一起,转而变成些许旖旎。
时瑾初偏头扫了眼御案上未处理的奏折,他扣住女子的腰肢,嗓音有点不易察觉的低沉:
“别招朕。”
邰谙窈惊得瞪圆了杏眸,遂顿,她脸迅速窜上点红,是恼的,也是臊的。
她推搡着时瑾初,就要从他怀中下来。
她脸皮惯来薄,被人这般说,自然会臊得慌,偏某人扣住她的腰,让她半点动弹不得,她恼声:“您松开。”
有人说:
“怎么气性这么大?”
一句都说不得。
邰谙窈挣脱不开,气得扭过头去,不看他,也不搭理他。
见人真要恼了,时瑾初也不再逗她,松了手,恰时外间又传来冯妃的求见声,殿内的旖旎立时消失殆尽,女子脸上的绯色肉眼可见地褪去,她偏头看了眼,又转过头:
“皇上要见她么?”
她问得很认真,杏眸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时瑾初不紧不慢地挑了下眉。
觉得她当真应该多让南苑的戏班子多去她的闻乐苑唱几场戏。
瞧瞧她,之前还装得一脸茫然,这才多久?就忍不住地暴露了来意。
时瑾初敲了下她额头,回答得轻描淡写:
“不见。”
女子眨了眨杏眸,染了些许雀跃的情绪,又很快被她藏住,时瑾初也想装作没看见,最终,他还是轻啧了声,提醒她:“她是妃位。”
纵使冯家这次犯了错,但祸不及出嫁女,冯妃的位份依旧比她要高,她现在是心底舒坦了,但之后呢?
她不怕冯妃秋后算账?
冯妃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否则也不会一而再地闹出那么多事情。
邰谙窈眸中那点情绪立时散去,她恹恹地耷下眸眼,闷声:“哦。”
她有点懒得理会时瑾初,觉得时瑾初真的很会扫兴。
时瑾初垂着视线扫过她一眼,她情绪低落下来,让人心底也跟着不舒坦。
邰谙窈从他怀里退出来,她也没说什么,垂着杏眸:
“嫔妾不耽误皇上处理政事了,先行告退。”
她低眉顺眼,规矩得不行。
时瑾初也冷下情绪。
觉得她脾气真是大,一点不顺着她心意,她就要变脸,仿佛刚才殿内的温情根本没有存在过。
时瑾初语气沉了下来,透了一点警告:“杳杳。”
邰谙窈有点烦躁。
她知道这样不对,也知道她没资格和时瑾初生恼,但她就是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气氛过于紧绷,她不喜这种控制不住自己的状态,自厌的情绪猝不及防地冒出来,邰谙窈的脸不着痕迹地白了些许,她呼吸渐渐急促,指尖刺入了手心,带来一阵疼意,让她保持住清醒。
时瑾初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劲,他脸色微变:
“张德恭,传太医!”
他站起身,立时扶住女子,低脸问:“哪里不舒服?”
邰谙窈被迫地靠在他怀中,她不说话,只是固执地摇头,时瑾初冷下脸,他掐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只见她杏眸红红,染着自厌和嫌弃,情绪浓得骇人,她死死地咬住唇,唇瓣将要溢血,令人触目惊心。
时瑾初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
他也不懂,分明之前一切都好好的,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时瑾初没办法和这样的邰谙窈置气,她闭着眼,泪水啪嗒一声掉下来,砸在他手背上,泛着些许凉意。
时瑾初掰开她紧咬住唇的牙齿,指腹一擦,余了些许殷红,黏腻得让人情绪也变得糟糕:
“太医来了么?!”
他声音中的怒意不作掩饰,殿外倏然乱成了一团,有人推开殿门进来,元宝拉着太医匆匆地跑进来。
时瑾初没管其余人,他打横抱起女子转身去了偏殿。
偏殿有软塌,能够让邰谙窈躺下,时瑾初才将她放下,她就一点点蜷缩起身子,几乎是要抱着膝盖缩成了一团,她浑身都在抖,额间和脖颈处的青筋极其明显,指骨都攥得发白。
邰谙窈浑身冰凉,她听不见外界的声音,整个人都沉浸在发病的痛苦中。
殿内气压倏地将了下来,时瑾初没离开软塌,他眼底情绪很冷,张德恭觉得头皮发麻。
李太医埋头替仪嫔诊脉,他其实觉得仪嫔的脉象有点古怪,按脉象看,仪嫔也不像是有病的模样,但偏偏她的状态,谁都说不出她是装出来的话。
李太医心底隐隐有了些许猜测,但如今,他只能说:
“仪嫔是旧疾发作,请皇上命人去太医院抓药煎药。”
他没有再开药方,而是直接从药箱中拿出一张药方递给了宫人。
只要懂得医术的人看见这张药方,就会发现这其中的药材只会起到让人镇静和安神的作用,这只是一剂简单的安神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