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送去沙漠历练

小崽已有六个月大,会翻会滚也会坐,他个子高骨架大,偶尔翻滚的时候还能蠕动着爬几下。隋玉看他趴在她腰上,就知道这是他自己爬上来的,八成是睡着后放在床上,他睡醒了在床上玩一会儿,玩累了又睡了。

“小崽,醒醒。”隋玉轻轻晃醒孩子,一手给他擦口水,说:“饿不饿?我先去给你洗洗脸,做梦在吃什么好吃的?”

小崽睁眼,他安静地看着她,在隋玉伸手时,他身子一窜,扑进她怀里。

隋玉假意哎呦两声,小崽高兴地咯咯笑,下门牙那里露出个白色的尖尖。

金光铺地,毒辣的暑气已然消散大半,开门出去,带着尘土味的热风袭面,隋玉捋了下头发,远远看见北边的荒野上有零星的人影走动。

灶房里炊烟又起,小春红和柳芽儿蹲在檐下剥胡豆壳,梦嬷带着两个女奴在院子里剁萝卜,另外三个女奴竟然在劈柴。

“娘子,你醒了?”小春红先看到人。

“嗯,给我舀两瓢水来。”隋玉走到檐下坐下,问劈柴的人:“小喜,怎么是你们在劈柴?张顺和李武呢?”

“淹死的人找到了,他们在挖坑埋人。”小喜面色有些难看,她小声说:“人泡胀了才浮起来,我们不敢多看,就回来了。”

“我们力气小,就想着劈柴练练力气。”另一个叫三草的女奴说。

小春红打水出来了,她观察着隋玉的脸色,见主子似乎不反感,她跟着说:“娘子你猜怎么着,那个淹死的人在河道拐弯的地方浮起来了,如果不是拐弯处的石头拦了一下,估计能冲得更远。”

小崽在抓隋玉的衣裳,隋玉蹲下来撩水给他抹把脸,交代说:“这事就别再提了,往后给河对岸的人送饭让张顺和李武去,你们不要过去。还有就是,白天夜里巡逻的事不能疏忽,不能让河对岸的奴隶靠近客舍。”

一起干活的同伴死了,她若是不喊,那些人能一直无动于衷地看着,从那刻起,隋玉感受到这群人的可怕。

杀鸡时,鸡群惊得惶惶四蹿,然而不等鸡血流尽,鸡群已经安静下来,又各自忙活着啄水、啄虫、嬉戏、打鸣,甚至在人吃完鸡肉丢下鸡骨头时,它们还要争抢着去噆食鸡骨上的碎肉。

这些受尽苦难的可怜人大多时候已经跟鸡群类似了,属于人的思想已经磨灭,一日日活着只为了填饱肚子,这种情况下,为了吃饱吃好,没有畏惧时,他们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隋玉又抱着小崽回屋喂奶,他小半天没吃了,饿极了,吃顿奶累得额头冒汗。

院子里响起脚步声,小崽眼神动了动,隋玉抬头,问:“是崽儿他爹回来了?”

“睡醒了?”赵西平没进屋,他脱下身上的脏裤子,从晾衣绳上抽下干净的裤子套上,说:“我去校场了,晚上回来吃饭。”

“好,上午射了只兔子,晚上炖了等你回来。”

“天黑了你就别出门了,河对岸不能去。”赵西平交代,“我跟甘大甘二说了,送饭的事他俩负责。”

“我安排张顺和李武送饭。”隋玉说。

赵西平这下放心了,她知道提防就好。

“依你,你安排吧,我走了。”

脚步声出去了,隋玉隐约又听见隋良的声音,似乎在问小崽醒没醒。

等小崽吃饱,隋玉抱他出去,隋良果然在外面等着,一见面就伸手接娃。

“哇——”小崽冲他笑。

“叫舅舅。”隋良逗他,“啊——张嘴,让舅舅看看你的牙。”

小崽张大嘴,他现在跟大黑狗的智商差不多,能听懂些话了,一听“张嘴”和“牙”,他就炫耀似的张开嘴。

“崽崽真棒。”隋良稀罕死他这个小模样,啵啵亲两口,又抱着小崽转圈圈。

隋玉不打扰他们舅甥俩腻歪,她喊上奴仆,带她们去练棍。

晚霞散去,河对岸的八个兵卒收工走人,在他们走之后,张顺和李武挑着两桶黍米饭和两桶疙瘩汤过河,并告知了往后由他们送饭的事。

“大哥,你主家还买人回去干活吗?”一个声音嘶哑的男奴问。

张顺了然,他摇头说:“没听说主家有这个打算。”

“那、那……”

“就是主家有买人的打算,她也是买无主的奴隶。”李武打断他的话,“除非你主家倒了,你们再次被转卖,不然你不可能换主子。”

嘶哑着声的男奴不吭声了,转而退回到饭桶边捞饭。

张顺数了数人头,说:“明天我们带二十三个碗过来。”

“你们之前吃饭用的什么?没有碗筷?”李武问。

一个头发罩住脸的男奴摇头,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他们用木头桩子抠碗,后来来到这边,木碗突然就找不到了,不知道是被人踢进河里还是埋进土里了,他们也不敢问。

四桶饭见底,这群奴隶撑得打嗝,张顺和李武提走桶,快步过河。

待天地间最后一丝日光消失,兔肉出锅了,兔肉炖胡豆,胡豆炖得软烂,吸饱了汤汁,炕在锅底的部分还有焦香味,比兔肉还好吃。

赵西平回来时,隋玉、隋良和阿水三人已经吃了大半的胡豆。

“就等你了,菜和饭都端来了。”隋玉喊。

“是凉面吧?”赵西平问。

“是,你都交代了,殷婆怎么可能不做。”隋玉按下小崽伸出去的手,说:“你爹累了,你老老实实坐着。”

“爹身上脏,洗完澡再抱你。”赵西平握住儿子的手晃了晃,见他脸上又多个蚊子咬的包,他伸手捻了下,开口大骂:“这死蚊子也知道吃好的。”

隋玉将晾凉的水递过去,说:“先喝水再吃饭……多吃点肉,现在家里就属你最忙最累。”

城里的商队少了,打架闹事的人也少了,不用整日整日巡城,跟春天相比,赵西平已经清闲多了。

吃完饭,赵西平去河边洗澡,隋玉抱着小崽站在不远处等他,夏夜多繁星,母子二人俱是仰头盯着绚烂的星空。

有流星划过,小崽激动地啊啊叫。

“快许愿。”隋玉握住他的手,大手包小手拜了拜,她笑着说:“许愿蚊子不再来咬我们。”

“屋里蚊子少,回屋坐着。”赵西平拎着脏衣裳走过来。

“吃肉了,你陪我绕一圈消消食。”隋玉将小崽递过去,“快去你臭爹怀里。”

赵西平扔了脏衣裳,他掐着孩子的胳肢窝高高举起,小崽乐得咯咯笑。

隋玉捡起衣裳走了,赵西平抱着小崽去追。

“撵不上我——”隋玉小步跑,“快来追我。”

赵西平抱着孩子只跑不逗,他无法像隋玉一样学着孩子的口吻说话。

小崽哈哈笑时,他也跟着无声笑。

无边无际的夜空静静俯视着大地,斗转星移间,孩子在长大,庄稼在生长。平原、高山、草原、荒漠、雪山,风云变幻间,各自上演着相同又不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