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山里人家
齐生的媳妇李氏用竹筐罩住一只大公鸡,院子里响起一连串响亮的鸡叫声,其他噆食的鸡受惊,纷纷拍着翅膀飞过矮墙,逃出院子。
“麻烦嫂子了,让你们破费了。”隋玉面露赧然,农家的家禽珍贵,除了逢年过节宰一只,其他时候自家人都舍不得吃。就像她前些年住在军屯,养的每一只鸡都有用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宰杀它们。
李氏笑着摇头,她就是再杀一只鸡,也比不上那张狼皮值钱,这算什么破费,是她家赚了。
“爹,娘,我去摘桑叶了。”小孩提着筐往外走,他看了看隋玉,站在门外问:“你要不要去看我家的桑树?”
“桑果还没红,没什么好看的。”齐生接话,他跟隋玉说:“你们大老远过来,坐着歇歇吧,我去村里给你们问问桑酒。”
“今年桑酒什么价?”隋玉问,“绢布便宜了,桑酒的价钱也便宜些吧?”
“一百七八十钱一罐,这时候的东西都比夏天的时候便宜些。”齐生回答,他解释说:“这时候家家户户手里攥的布和酒都不少,东西多了就卖不上价。”
隋玉恍然大悟,她之前还以为是来村里收购绢布的商队擅长压价,才让绢布的价钱跌了三十钱。
“对了,你们打算买多少布和酒?”齐生问。
“我们要的量大,这次过来的不止我们一个商队。”隋玉起身,说:“我们回去问问,你们村里的布和酒,我们应当都能吃下。”
“行,你们回去商量商量。”齐生送她们出门,嘱咐说:“晌午过来吃饭,鸡炖好了,我让二郎去喊。”
隋玉应好。
她们主仆四人走了,齐生的邻居们聚了过来,七嘴八舌打听这个商队是不是还要买桑酒和麻布。
隋玉和宋娴走在路上,遇见村里的人,有人认出她们,俱是打听今年的桑酒和麻布是什么价。
“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一个老汉问。
“长安。”张顺代答。
“长安的布价是不是很贵?”
张顺摇头,“我们在长安没买布,也没卖布,不知布价。”
“你不用糊弄我,我知道,长安的布价肯定便宜不了。不过皇城根下的老爷太太也跟我们泥腿子一样穿粗布?”老汉跟着张顺走,打听道:“你跟我说说,长安有什么新鲜事?你们看见皇宫了吗?皇宫是什么样儿?”
“我们哪能见到皇宫,要说新鲜事倒是有一桩,大司马去世了,就在十几天前,祭拜的人那叫一个多,皇上和皇后都出宫祭拜了。”张顺说。
乡野之人,对于朝堂的认知除了皇上,其他的人统称为官,对于什么大司马小司马压根不知道是什么。老汉问大司马是什么官,张顺也说不出所以然,好在到了租的房子这里,他糊弄几句,借口要忙脱身了。
“玉掌柜回来了?如何?”严大当家站在院子里的桑树下,说:“我跟附近的几家人打听了一下,半个月前来了个商队把村里的绢布和生丝都买走了,我们要不要再往东走走?去旁的村看看。”
隋玉把她跟齐生商定的行程告诉他,“从山上下来,我们再去旁的村。”
严大当家当时没说什么,到了午后,隋玉和宋娴在齐生家里吃过饭回来了,他找到隋玉告别。
“我们商量了下,打算这就去旁的村再寻摸寻摸,不在这个村耗时间了。现在已经进五月了,要是想赶在八月初就出关,再有一个月,我们就要从长安动身,时间还是有些紧的,不能多耽搁。”严大当家解释,“我们打算待会儿就走,不跟你们同行了。”
“那你们打算往哪个方向走?我们跟你们反着方向走,免得走重了地儿,又遇到现在这种情况。”隋玉问。
严大当家已经跟村里的人打听好了,城镇在东边,循着官道走两天就能进城,他琢磨着半个月前从东边来的商队就是走的官道,说不准路旁的村子已经被撸了一遍,所以他打算向北走,边走边打听。
“那我们之后就往南走。”隋玉说。
“行。”严大当家没意见,他看向宋娴,说:“宋当家没改主意吧?租骆驼的事。你若是主意不改,我这就多买货带去敦煌了。”
“没改主意。”宋娴笑了下,说:“商人的诚信我还是有的,主意变来变去,谁还跟我做生意。”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严大当家冲二位女当家拱了拱手,说:“就此别过,明年再见。”
“一路顺遂。”隋玉说。
“一路顺遂。”严大当家笑着捋了捋山羊须,他冲屋里睡觉的族人吆喝一声:“都别睡了,赶紧起来,我们这就走了。”
隋玉快步进屋,她喊上宋娴,二人进屋翻出在长安城买的样子时兴的绢布衣裳,还有晒干的菇子和木耳、砍断的腐木、以及写了字的木片,这些东西装满一箱,她们托严氏商队帮忙带去敦煌。
严氏商队离开后,隋玉和宋娴把男仆都赶出去放骆驼,关上门后,二人带着女仆烧了半天的热水,又是洗头又是洗澡,从头到脚洗干净,从里到外换上干净衣裳,一直忙到天黑才忙利索。
休整一夜,天明后,隋玉和宋娴带上一半的仆从和骆驼跟着齐生一家三口上山收购丝帛、生丝、粗布和桑酒。
五月芳菲已尽,农家栽种的桃树已经挂上指腹大的小毛桃,如桑果一般,都是青涩的。路旁的野花也谢了不少,蜜蜂在暖阳下嗡嗡打转,在即将凋零的花瓣上站了站,很快又飞走了。
“山里的农户也种庄稼吗?”宋娴问。
“种的少,山里能种庄稼的地少。”李氏回答,“我娘家住在一个山谷里,种的庄稼交了税,余粮只够自家人吃,好在山里野麻多,只要有空地,野麻撒下就能活,家里的女人们每年织布能攒些钱。后来官府让种桑养蚕,有了生丝和绢布的收入,日子才好过起来。”
“女人挺受累,织布费腰费眼。”隋玉说。
李氏眼睛一热,她苦笑一声,说:“我奶年纪大了就看不见了,像瞎了一样,估计我年纪大了也是半瞎不瞎的,喂鸡都数不清鸡有几只。”
“娘,等我长大了也去走商卖货,到时候你就不用再织布了。”小孩骑在骆驼背上高兴地说。
李氏脸上的苦笑消失了,眯缝着的眼睛发亮,眼角笑出了褶子,她点头说:“那我多织点布,等我儿长大了,多给你买几头骆驼。玉妹子,你的骆驼买来是多少钱?”
“二千钱一头。”
李氏脸上的笑凝固住,她勉强笑笑,说:“挺贵的啊。”
“若是不打算走远,从你们村到长安也可以用骡子运货,或是牛也可以。”隋玉给她提供其他法子,“我们是走的远,又翻山又渡河,用不了车架,才只能用骆驼驮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