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国际学校的学生都非富即贵,大多数在高中就递交了留学申请,楚音是个例外。

母亲张连枝势要将他送出国长见识,可被宋曼君三言两语堵了回来。

宋家如日中天,宋曼君又是国际有头有脸的设计师,楚河弄出私生子已是理亏,在这件小事上做了让步。

楚音自个儿也不想去语言不通的陌生之地,因此心中还偷偷庆幸宋曼君的阻拦,倒是张连枝跟楚河闹过两回,惹得男人不快冷落她后就不敢再提,只私下和楚音抱怨他们母子俩命苦,到处都要看人脸色。

但张连枝绝不可能放弃楚河这颗大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算是自己给自己改了命。

张连枝出生农村,底下有两个弟弟,高中毕业就到海市打工,成功应聘上万君高端酒店的电梯小姐,与前来视察的楚河碰了面。

她长得实在貌美,才又十九岁,花一样的年纪,说话娇滴滴像在唱歌,“先生,您要去几楼?”

年轻的身体和悦耳的声音一下子就敲开了楚河的心门。

十九岁的张连枝给楚河做了情妇,二十一岁就生下了楚音。

当小三不是件光彩体面的事情,但张连枝从不后悔,面子算得了几个钱呢?

跟了楚河,她穿一身名牌,吃高档餐厅,去高级美容院,奢侈品店她随意出入,到哪儿都有人前前后后地伺候着,最紧要的是,当她坐在限量豪车里驶进一穷二白的家乡时,她收获到了前所未有的荣耀。

重男轻女的父母低声下气地讨好她,两个不争气连高中都没考上的弟弟还要靠她接济,村里爱嚼舌根的村民都说张家有这么一个女儿是祖上烧高香,她从人人嫌弃的姑娘家变成全家人的支柱,这是一件多么风光的事情。

张连枝梦里的画面实现,她宁愿沉醉在这场梦里一辈子都不要醒来。

她还生了楚家的血脉,楚音很争气,生下来就是一等一的漂亮,她说不出的骄傲与高兴,可直到她见着楚家正儿八经的少爷,宋曼君的儿子楚逸。

精英教育让十几岁的楚逸出类拔萃,有超越同龄人的成熟和风华,反观自己的儿子,跟路边走过的漂亮小孩没什么差别。

她不甘心,打从心底嫉妒宋曼君。

嫉妒女人有良好的家世、出众的本领、优雅的谈吐,使得不够夺目的五官都染上了风情。

张连枝既嫉妒宋曼君,又幻想成为宋曼君,这样的奢望不可能实现,所以她只能寄希望于楚音,让楚音去跟楚逸争,证明她的儿子并不比宋曼君的差,以此获得一点胜利。

楚河带他们母子回楚家,见了那时还在世的楚家老爷子。

楚音的模样很有利用价值,进了楚家入了谱,哪天能推出去联姻——这只是好听点的说法,实则如果被安排给年过四五十的老男人或者二婚三婚的二世祖,楚音都没拒绝的权力。

总归老爷子在看了楚音一眼后,留下了楚音。

张连枝用皮囊勾搭上了楚河,她肚子里掉出来的肉也用容貌走进了楚家的门。

这是母子俩最大的优势,除了这个,他们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

张连枝在嫉妒宋曼君之余又多了怨恨,她怨女人对她的不屑一顾,恨女人不用手段就能稳坐楚河妻子的位置,那些她梦寐以求的,宋曼君与生俱来。

宋曼君自己将儿子送出了国深造,却将她的儿子困在国内随波逐流,张连枝更恨了,可是这一次,她看准了宋曼君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无动于衷,于是在怨恨的途中又增添了快意。

她夺走了宋曼君丈夫的心、又打碎了宋曼君的平静。

她才是那个赢家。

楚音总能听见母亲的嘱咐,“咚咚,你要给妈妈争气,别让他们看不起我们母子俩。”

可是楚音不忍揭穿母亲的美梦,他比不过楚逸。

他第一次见同父异母的兄长就深深地有自知之明,他永远都赶不上对方。

楚音也不敢跟母亲言明,他在学校过得好不容易,私生子的身份是一座不可跨越的大山,打从他迈入不属于他的阶级,他就已经被排除在外。

楚音受到的恶意数不胜数,言语上的冷嘲热讽是开胃小菜,暴力逐渐升级为时不时绊住他的脚、砸向他身上的篮球、从天而降的冷水......

这样的霸凌持续了半年多,是同在校的陆书凌对他伸出了援手。

可陆书凌身单力薄,亦无力阻止世家子弟们明晃晃的中伤,于是陆书凌向楚逸求助——楚逸对陆书凌有求必应,尽管不喜欢楚音,仍是出面阻拦,事态才得以控制,没有走向更极端的局面。

楚逸和陆书凌出国时,楚音刚上高中,陆书凌担心他们一走,楚音又会受欺负,所以再次央求了楚逸出面交涉,楚逸答应了。

尽管楚逸不是出于本心帮楚音,但也间接地让楚音过上相对好受的日子,因此他对这个没什么交情的哥哥心中是有感激的。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要抛开楚逸和陆书凌扭曲畸形的关系。

高中的三年,楚音勉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他对往后的人生还有一些希冀。

顺利地大学毕业,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也养活母亲。

而这一切希望,止步于高考前半个月。

他原先不想去欢送同学出国的派对,但张连枝得知后,鼓励他跟同学多打交道,亲自将他送到了派对地点。

他坐在下沉式泳池最角落的座椅上,耳边是热闹的嬉笑声,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早点离开。

有熟悉的面孔非要将他推下泳池,他再三推脱,险些被架着丢进去。

楚音就是在这个时候遇到了陈邵风。

青年比他大了五岁,没有下水,穿着休闲装,很爽朗俊逸,作势呵斥捣乱的小辈,替不知所措的楚音解了围。

楚音心生感激,对初见的陈邵风少了许多防备心。

所以当陈邵风的好友秦浩递给他果汁时,他犹豫片刻后接下了。

半杯葡萄汁下肚,楚音头昏目眩,浑身发热,不知谁把他带到了房间,他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说话。

“楚家不会追究的,他说了也没人会信。”

“你不是喜欢吗,我人都给你送到了,你还不乐意?”

房间门被关上了,有重物压在楚音身上,压得他喘不过去。

他很热,火烧一般,嘟囔着“难受,要回家”,手软绵绵地动,被紧紧扣住。

他知道有人在摸他,想躲,全身没力气,连睁开眼睛看看是谁都做不到。

凌乱又痛苦的经历持续到下半夜,他终于看清了侵犯他的人是谁,如遭雷劈。

上一刻他在心里认定的好人,下一刻却成了屠杀他的刽子手。

“醒了?”陈邵风怜爱又满足地亲一亲他湿漉漉的脸颊,“你先休息,有点出血了,待会给你买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