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083

083章

自玄临关一战后,即便是在深夜里,郦酥衣也能看到沈兰蘅发奋苦读的身影。

一点孤灯,长夜星漏。

天气一点点回暖,沈兰蘅也愈发变得刻苦与努力。

他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慢慢变得向沈顷靠近,有时甚至能让郦酥衣自沈兰蘅的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少女一阵恍惚。

这种感觉是从通阳城回来后便萌生的。

自通阳城回西疆,沈兰蘅好似明白了什么叫大爱与责任;

自薛松之事后,他变得冷静,不再似以往那般冲动;

自玄临关一战,他变得谨慎谦虚,勤奋好学。

郦酥衣有时会出神——莫说是旁人了,就连她自己,也越来越分不清沈顷与沈兰蘅。

除了夜间军帐里,“二人”之间的温存。

惦念着她的身孕,那两人的手脚都十分小心。他们并没有迫使她做什么,更没有用她这具娇柔可人的身子,去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他们只抱着她,亲吻她。

温声言语,轻柔呵护。

唯一不同的时,沈顷喜欢亲吻她的额头、捏一捏她的脸颊。

而沈兰蘅则喜欢自身后抱住她,轻咬她的耳垂,舔舐她的颈项。

他会在她耳畔边,用温柔而迷离的声音唤她:“酥衣……”

男人的声音柔情万种。

却唤得她心如止水。

即便他们二人再如何相像,郦酥衣也无法看着那一张脸去欺骗自己——她喜欢的是沈顷,从头到尾,她心仪的,都是那个从未有过败绩的小将军。

而现在的沈兰蘅于郦酥衣而言,倒更像是个不成熟的弟弟。

无论如何,她是不会对这样的人动心。

即便他现在如何金盆洗手,如何改过自新。过往他的所作所为已牢牢烙在郦酥衣心底,始终无法抹去。

西疆一日日回暖,她也一点点褪去了厚实的衫。

大凛与西蟒的战事依旧。

好在沈顷力挽狂澜,挽回了些损失。胜败乃兵家常事,顾念着他先前的战绩,圣上也没有责罚他。

朝廷派来的官员也到了通阳城。

交接完工作后,苏墨寅纵马,回西疆复命。

他走进沈顷帐中,与之商议要事。

郦酥衣便站在军帐之外,安静地等他。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阵脚步声,苏墨寅终于掀帘走了出来。

看见郦酥衣时,对方下意识以为她是来找沈顷的。

男人极有礼节地向她揖了揖手,便欲侧身,为她让出一条道。

谁知,眼前之人竟开口唤住他。

“苏世子。”

少女声音很好听,脆生生的,还带着几分清冷的疏离感。

苏墨寅转过头去。

只见郦酥衣站在微斜的日头之下,亭亭玉立,手里好似还拿了什么东西。

走近些。

他才发觉那是一封书信。

郦酥衣道:“这是识音寄给你的。”

一听到那个名字,苏墨寅的眼神明显亮了亮。他有些急不可耐地走上前,将信件接过来。

“是音音给我的?”

他欲拆开信件。

信封之上,娟秀的簪花小楷,正写着——苏世子亲启。

如此急切,仿若阔别许久的恋人,迫不及待要抓住对方的音信。

郦酥衣眉心微动,赶在对方展信之前,止住他的动作。

“苏世子,我有一事,不知当不当与世子您讲。”

苏墨寅一向敬重沈顷。

对他的妻子亦连带上了几分敬意。

他道:“嫂子,您讲。”

郦酥衣放眼四周,并无旁人。

当下她的声音,只有自己与苏墨寅能够听见。

她声音缓缓:“我与识音,乃是手帕交。我与她情意深重,如同姐妹。”

苏墨寅点头:“嗯,音音同我说起过。”

郦酥衣:“既如此,识音的事,便也是我的事。更何况她尚未出阁,这挑选夫婿、事关女子清誉之事,更是马虎不得。”

说这话时,日头愈斜了些。

薄薄一层金粉色的光晕洒落下来,于她衣衫上铺满了耀眼的色彩。

少女碎发自耳鬓旁落下。

“我了解她的性子,她敢爱敢恨,一旦认定了什么,即便是豁了命,也愿意誓死相随。识音从京都寄信而来,已言尽钟情于你。那你呢,苏世子,你对识音的心意又是如何?”

闻言,苏墨寅立马着急道:“我自然也是钟情于她!”

郦酥衣凝望着对方那一双眼。

与沈顷狭长的凤眸不同,苏墨寅有一双十分多情的桃花眼。

便是这样的桃花眼,衬得他格外深情,也处处留情。

回答她的话时,男人眼中写着急切。

郦酥衣被那双桃花眼晃住,一时间竟难辨他究竟是否真心。

微风徐来,落在少女嗓音之上。

她的语气之中多了几分锐意。

“既然钟情,为何不迎娶她进门?难不成苏世子也与旁人一样,嫌弃她的商贾出身?”

“我不嫌弃。”

苏墨寅未想到身前这一贯温和的女人会如此发问,短暂怔了怔,忙不迭应道,“我从未嫌弃过她!我喜欢音音,我爱她的一切,她的出身,她的品性,她的样貌……”

“那你为何不愿迎她入门,不愿她成为你的正妻?”

“我……”

男子忽然一阵支吾。

一时之间,周遭的风忽尔变得有几分料峭,就如此、径直地扑打在苏墨寅的脸上,将他的面色扑打得有几分发白。

他唇色亦发白。

“我须得……须得问一问家里面的意思。”

“……”

见着身前如此犹豫不决的男人,郦酥衣被他的懦弱气得发晕。

起初知晓识音要与苏墨寅在一起,她心中便有几分抗拒。先前在京中,郦酥衣见惯了对方的作风——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仗着有几分权势与家产,成日流连于那等烟花柳巷之地,活脱脱一个情场浪子。

对于这种人,郦酥衣一贯是敬而远之的。

更罔论对方又是沈顷的好友。

但今日,听着苏墨寅的话,她只觉得心中怒意翻涌不止,甚至连太阳穴也被他气得突突直跳。

郦酥衣凝眉,一双眼冷冷盯着他。

当沈顷听见动静走出帘帐时,正见二人在军帐之外对峙。

他的妻子面色微凛,看上去分外严肃。不知晓她说了些什么,苏墨寅正站在一侧,微垂着头,神色有几分颓唐。

见到沈顷来,郦酥衣止住了话语。

因是未行军,男人只着了件素色的长衫,掀帘走出来。

微风拂动他的袖摆,雪白衣袂轻扬,衬得他十分儒雅斯文。

周遭是漠漠黄沙,显得他格外格格不入。

见着二人,沈顷轻轻颔首,眼神里似有微疑之色。

苏墨寅未曾想到,眼前看上去这般好脾气的少女,竟能将自己这样劈头盖脸好一顿骂。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回过神,苍白着面色朝沈顷一揖,灰头土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