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死生相随
看着低着头的狗脸裘德,弗兰克斯公爵夫人一言不发。
一种可怕的愤怒在房间内沉默的涌动着。
“你当然可以不做。”
公爵夫人缓慢的,一字一句的说道;“但我希望你能知道你在做什么,以及你任性的拒绝了什么。如果你不知道你这行为的后果,我可以再向你解释一次……”
“不用了,夫人。您再问多少次都是一样的。”
裘德打断了公爵夫人的话。
下定决心直面自己的意志后,他的语气就变得越来越流畅:“我不会做的。就像是您所说的一样,您可以去找杰弗里斯副部长,让他给您介绍一些别的报社。您可以去找黎明报社,或者真知者报社,问问他们做不做……但我这里反正不会做的。这对不起我的老师,也对不起我的良心。”
“你不做这件事,就对得起你的老师了吗?”
公爵夫人嗤笑着:“我们伟大的所罗门王,智慧与慈悲在地上的化身。他是万物的基础,灵智的基石.”
“你们艾德礼报社本来就是假新闻最多的,出来卖的还在这装?为了提高报纸的销量,你们不是什么都敢胡编吗?不就是为了钱吗,那不用这么麻烦——我直接给你钱,你发我给你的新闻,有什么问题吗?”
“那不一样。”
闻言,裘德沉默了一会,开口答道:“小恩小怨和大是大非不一样。”
“……这么说,你是真不做?”
“真不做。”
“那好,把我的新闻还给我。”
“是的,夫人。”
裘德恭敬地双手把新闻递给了公爵夫人,看起来就像是嫌他烫手一样。
公爵夫人板着脸,接过了她递给裘德的那份新闻,放进了自己的提包里。
——随后她取出了一把女士手枪。
枪很短,只有她的半个手掌多一点大。她扣动扳机并后推击针,抬起枪口瞄准了裘德。
一秒钟以后,房间内响起了三下枪声。
公爵夫人的第一枪打中了他肩膀和心脏之间的位置,第二枪则命中了他的肺。第三枪则打到了他那像是公牛一样肥大的粗脖子上。
裘德·马尔克斯的身体应声向后跌倒。他先是撞在自己的椅子上,然后贴着扶手慢慢滑到下去、半倚着椅子腿瘫在了地上。
公爵夫人的上半身向后优雅的后倾,像是担心血点溅在她身上一样,右手轻轻扇动空气。从裘德身上迸出来的淡红色烟雾很快消散回落到他自己的脸上。
她轻笑一声,看着呼吸渐渐停滞、身下滴答浸出鲜血的裘德,慢悠悠的把自己的手枪保险复位、收了回去。
“真是一场悲剧。你原本不用死的……至少不会死的这么快。”
她站起身来,俯视着裘德,以近乎悲悯的语气说道:“你刚刚为什么不躲开子弹,小狗?你不怕死吗?”
裘德的身体一顿,凝视着公爵夫人、嘴巴一张一合,呼哧呼哧的在那里喘气。喉咙深处血浆混着内脏碎块咕嘟咕嘟的涌出,活像是吐出来了用葡萄酒煮的牛肉块一样——他的体格让人难以想象他的肉不会是雪白色的。
“真倒霉,浪费我时间……”
公爵夫人愉快的轻叹一声,从自己座位上移开。她快步走到门口,从衣帽架上取下了她的礼帽,便转身走出了房门。
而被枪杀的裘德瘫倒在地上,感觉到自己的视野变得昏暗、意识逐渐远去,眼底极微弱的淡红色光晕忽明忽灭,如同烛火一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间、又像是一个世纪,他的耳边不知何时开始传来忽大忽小、却又如惊雷般在他脑中隆隆响起的幻听:
“……他……”
“……给……机会……”
“……还不该死在这里。”
逐渐的,那耳边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裘德感到自己几乎完全丧失的意识瞬间回归身体,就像是从噩梦中坠落惊醒一样。
他猛然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身上已经不再那么疼痛。
“你醒啦?”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现在感觉如何,还有哪里会痛吗?”
裘德还没有从死亡的阴影中完全摆脱出来。他呆呆地抬起头来,看着那个蹲在他身前的男人。
那是一个黑发碧眼,面貌威严英俊的男子。他穿着黑色的修身礼服,左手提着自己的礼帽,右手则按在了裘德身上。
一股极为温暖的力量通过他的右手源源不断的涌入裘德的身体——他的右手与裘德的身体接触的位置上闪耀着纯白色的明亮光辉。
随着那股热流逐渐涌入,那股因失血而造成的让裘德牙齿嗒嗒颤抖的寒冷也很快消失无踪。他低头看去,发现身上的贯穿伤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原状,破碎的肺部也不知何时被完全修复。
那并非是治愈,而是复生。甚至他身体里的内脏碎块,和停在他体内的子弹也一并被灵能瓦解消失,恢复到最健康的状态。除却衣服上被打出来的洞依然存在之外,之前发生的一切仿佛都在梦境中一样。
“您是……”
裘德怔怔的看着把自己的致命伤随手治好的人,尝试性的开口:“莱昂纳多二世……教皇陛下?”
他的嗓子依然有些沙哑——那是因为之前他的肺停留在喉咙里的时候,略微让他有些噎得慌。
恐怕自己是历史以来第一个认为自己的肺有点咸的人吧……说起来那是肺吗?还是胃?
裘德脑中闪过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
莱昂纳多继任教皇的消息,早在两天前就已经见报了。他身为报社主编,这种大新闻自然是要经他之手、由他定夺的。
而这位白手起家,创立了世界第一财团——莱昂纳多财团的伟大发明家、艺术家、作家……甚至于第一位教外教皇,一国之主。就这样身着便装出现在了他身前。
甚至救了他一命。
“您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才刚刚死而复生,但裘德依然努力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有些无力的拖动着之前公爵夫人坐过的椅子,轻声对莱昂纳多说道:“您坐这里吧。这里地上有血,很脏。”
他原本应该对莱昂纳多教皇行礼,应该以更热诚的态度对待他。原本以他的身份对这种大人物,就应当如此。更不用说教皇陛下刚刚才救了他一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但他现在实在是有些累。
被人实实在在的杀了一次,而后又被教皇从地狱边境拖了回来。他感到自己的欲望一瞬间仿佛都被清空了一样,整个人变得颓废而平静、思维宁静。
“你是为何而死的,我就是为何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