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宝殿披香(十七)

夏日挂的纱帐很薄,皇甫南的身形隐约可见,李灵钧调转了目光,心不在焉地欣赏着屏风上的青绿山水,嘴里说:“阍房的苍头说在给你备车,怎么刚来就要走?” “你的耳报神倒不少。” 李灵钧也没否认,“耳报神有,只报要紧的事。” 纱帷里没动静,也许这话太露骨了。李灵钧不禁轻声催促,“说呀,怎么还没见面,就要走了?”怕皇甫南羞赧,他又画蛇添足地加了一句,“你和六郎都不在,这宴席也没什么意思。” 皇甫南声音里还带点笑,“你有耳报神,怎么不知道,陛下答应了崔婕妤,要我进宫给她做女儿?” 李灵钧目光一凝,转向薄如蝉翼的纱帷,“真的要和亲?” “不是和亲,是她怕自己沦为旧人,所以先招徕一个新人去邀宠。” 纱帷瞬间被挥得飘飞起来,李灵钧也不顾唐突,一脚踏进了阁子,见皇甫南侧身站在书架前,衫裙和发髻丝毫不乱,脸上也不见得惊慌。 旖旎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李灵钧犹不信,因为皇甫南那副表情,太镇定了。“你说真的,还是玩笑?” 皇甫南眉宇微微地蹙着,这才露出一点愁容,还有点嗔怨,“这种事,怎么好拿来开玩笑?” 李灵钧沉默不语,死盯着皇甫南的侧脸,脑子已经极快地转了起来。 崔氏这个女人,不好安心,他早就有察觉了,陛下……也年老糊涂了。把皇甫南献给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子,那种情景,他连想都不肯去想!他也不信崔婕妤的诡计能得逞,皇甫南不是什么教坊的伶人,平民家的女儿,言官们会一窝蜂地反对。 心定了,唯一让他疑惑的,是皇甫南。晴天霹雳的消息,她简直不当一回事。李灵钧走到书架旁,两人离得那样近,连彼此的气息都清晰在耳侧了,李灵钧奇道:“崔婕妤发疯了,你这么机灵的人,也放任她胡来吗?” 皇甫南合上书册,抬眼微笑,“她是陛下的婕妤,就算要我的命,我能说什么?做什么?当着所有人的面发疯,撒泼,打滚?”她一向都柔声细语的,这会和他四目相对,也有了争锋相对的意味,“不想听她说胡话,我该回家哭着求伯父,进宫跪着求陛下,还是求神?…

夏日挂的纱帐很薄,皇甫南的身形隐约可见,李灵钧调转了目光,心不在焉地欣赏着屏风上的青绿山水,嘴里说:“阍房的苍头说在给你备车,怎么刚来就要走?”

“你的耳报神倒不少。”

李灵钧也没否认,“耳报神有,只报要紧的事。”

纱帷里没动静,也许这话太露骨了。李灵钧不禁轻声催促,“说呀,怎么还没见面,就要走了?”怕皇甫南羞赧,他又画蛇添足地加了一句,“你和六郎都不在,这宴席也没什么意思。”

皇甫南声音里还带点笑,“你有耳报神,怎么不知道,陛下答应了崔婕妤,要我进宫给她做女儿?”

李灵钧目光一凝,转向薄如蝉翼的纱帷,“真的要和亲?”

“不是和亲,是她怕自己沦为旧人,所以先招徕一个新人去邀宠。”

纱帷瞬间被挥得飘飞起来,李灵钧也不顾唐突,一脚踏进了阁子,见皇甫南侧身站在书架前,衫裙和发髻丝毫不乱,脸上也不见得惊慌。

旖旎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李灵钧犹不信,因为皇甫南那副表情,太镇定了。“你说真的,还是玩笑?”

皇甫南眉宇微微地蹙着,这才露出一点愁容,还有点嗔怨,“这种事,怎么好拿来开玩笑?”

李灵钧沉默不语,死盯着皇甫南的侧脸,脑子已经极快地转了起来。

崔氏这个女人,不好安心,他早就有察觉了,陛下……也年老糊涂了。把皇甫南献给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子,那种情景,他连想都不肯去想!他也不信崔婕妤的诡计能得逞,皇甫南不是什么教坊的伶人,平民家的女儿,言官们会一窝蜂地反对。

心定了,唯一让他疑惑的,是皇甫南。晴天霹雳的消息,她简直不当一回事。李灵钧走到书架旁,两人离得那样近,连彼此的气息都清晰在耳侧了,李灵钧奇道:“崔婕妤发疯了,你这么机灵的人,也放任她胡来吗?”

皇甫南合上书册,抬眼微笑,“她是陛下的婕妤,就算要我的命,我能说什么?做什么?当着所有人的面发疯,撒泼,打滚?”她一向都柔声细语的,这会和他四目相对,也有了争锋相对的意味,“不想听她说胡话,我该回家哭着求伯父,进宫跪着求陛下,还是求神?拜佛?”她冷笑了一声,“可惜连菩萨都觉得我是个无情无义的孤魂野鬼,吝于施舍我一点仁慈心呢!”

这一通发泄似的嘲讽和抱怨,李灵钧都承受了,他心里反倒略微妥帖了,“你真的不想进宫吗?”他忽而一笑,一双黑眸,原本还透着认真,这会却揶揄起来,“你以前在益州就说要给陛下当嫔妃,也许崔婕妤的主意,正合你的心思了。”

皇甫南脸冷了,“小孩子的话,也能当真?”

“那时候兴许是玩笑话,但你早知道崔氏心怀叵测,为什么还整天让她召之即来?”李灵钧扯着嘴笑,也有些不痛快, “反正我知道,你心里想要的东西,嘴上从来不肯明白地说出来。”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皇甫南睨他一眼,淡淡地,越过他往外走。

“别走。”李灵钧一把将她的手腕攥住了,隔着衣袖,肌肤熨帖在一起,两人还鲜少有这样亲近的时候,皇甫南轻微地挣了一下,也就任他去了。

李灵钧道:“你不想进宫,这事好办。”

皇甫南诧异地看他一眼,“怎么办?”

李灵钧微微侧过脸,对着她的耳畔,“就跟陛下说,你已经有婚配了,而且是个门第很贵重的人家,陛下总不好意思跟臣子抢吧?”

皇甫南失笑,“许配给谁了?我怎么不知道?”

李灵钧观察着她的神情,嘴上仿佛很随便地说出来:“譬如说,蜀王府,怎么样?”

皇甫南脸颊上浮起一抹浅浅的红色,人还是清醒的,“伯父不会同意,而且,我的身份……”

皇甫南的生父是段平,兴许哪天就被揭出来了。到时候陛下怎么看蜀王府?这才是李灵钧藏在心底,让他始终迟疑不决的根由——可这样一截柔软玲珑的腕子紧握在手里,又实在不想放,他沉吟着,“我可以明天就去求皇后殿下,就说我和你情投意合,私下也有了许诺。殿下顶多骂我两句荒唐,但准会替我做主。到时我父亲和皇甫相公也不好说什么。至于你的身份,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你是说,私定终身?”

是这个打算。李灵钧腮边发热,见皇甫南低头不语,似乎有默许的意思,他不禁笑得粲然,稍一使劲,把皇甫南拽到面前。他的衣饰向来都鲜亮华贵,连翻领上都绣着栩栩如生的鹦鹉衔葡萄纹,磨着人的掌心,那底下心跳得略急,“这法子可以吧?”他声音低了,带点亲昵。她那微撅的嘴巴生得诱人,李灵钧不是个浪荡的人,也不自禁地俯下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