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我只是一见钟情
过了最冷的三九天,天气逐渐向暖,棚户区纵横的巷道中,只有背阳的角落,还藏着残雪的影子。
佟言今天换下羽绒服,穿上了羊毛大衣,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才发现放在羽绒服口袋里的文档柜钥匙忘在了家中。
看了一眼时间,距离早会还有十几分钟,足够取回钥匙。
在上班上学的人中一路逆行,佟言走到出租房前,开了三道门锁。
拉开门缝,室内混杂着烟机、音乐与电视的声音倾泻而出,与任何一个普通的家庭没有差别。
推开门,佟言踏入室内,小黄从温暖的窝中翻身而起,看着去而复返的佟言摇起了尾巴。
盛屿站在厨房内的烟机下也转过头来,他看着佟言,目光稍沉,将手里的香烟咬进嘴里,镇定地拿起放在厨房台面上的钢圈,扣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佟言的目光落在那个拖着长长链条的钢圈上,第一次发现盛屿手腕上的皮肤似乎已经磨起了薄茧。
良久之后,他错开目光,神色如常地说道:“我回来取办公室钥匙。”
摘了烟,盛屿也从容问道:“在哪里,帮你拿。”
“羽绒服的口袋里。”
钥匙在锁链轻晃的声音中送到了佟言手中,佟言轻声道了谢,转身又拉开了门,他在门口背身站了一会儿,回头问:“晚上吃什么?”
“我跟着美食节目新学了广东清远鸡的做法,佟老师晚上赏个脸,尝尝?”
“好,还想吃红酒冰淇淋。”
盛屿抻着链条的最大限度走到门前,拖来佟言轻吻:“好,下班早点回来。”
佟言出了门,习惯性地转身锁门,手指碰到门板,却停住了动作,静默很久之后,他只锁了一道门锁。
冯嘉爱漂亮,是公司中最早脱下冬装的人;守在街角的陈阿大也摘下戴了整个冬天的狗皮帽子,将烤红薯的铁桶一收,在报刊亭旁支起了卖风筝的摊子。
午休时间,冯嘉拿着一个蜻蜓风筝走进了办公区,他看见佟言捧着咖啡靠在门沿上,笑着听张祺讲自己那些半真半假、夸大其词的有趣经历。
“佟哥,刚刚陈阿大说棚户区这片儿冬天一过,自来水管就会有跑冒滴漏的情况,现在正在检修,社区让家里留人,要不你回去看看?”
见佟言怔了一下,冯嘉自告奋勇:“要不我帮你回去守着,我手里的项目刚结束,正闲得慌。”
“不用。”佟言放下咖啡,拿起挂在椅子上的外衣,“我回去看看。”
佟言推开出租房的房门时,屋内交谈的声音骤然而断。
出租房不大,进门便是起居室。此时,房内窗边站着一个方脸男人,床脚的边上还蹲着一个瘦猴。
盛屿坐在沙发上,身边放着一盆刚刚削好的芋头,手里拿着的却一份厚厚的文件。
几人乍见,相顾无言,只有盛屿从容不迫地放下文件,再次扣好锁链,起身笑着问佟言:“怎么这么早回来?”
佟言沉默了片刻才道:“社区通知一会儿要来检修水管。”
说话间,他垂眸脱下大衣,挂在了入门处的衣架上。
“你们先回去吧,长岭药业的安防项目以后再说。”
得了指令的猴子懒洋洋起身,缓慢地伸了个懒腰:“行吧,那就以后再说。”
他转身去爬窗户,却听盛屿提示:“走门吧。”
“也是,来回爬窗户还得提心吊胆怕被当成小偷。”猴子反身向门口走去,途中“不小心”撞了佟言一下,他翻起眼皮,压低声音,“姓佟的,你可真牛逼啊。”
佟言比猴子高半头,垂下眸子瞧他:“过奖。”
“草。”
通身不爽的猴子撞开门,扬长而去,方脸随后走到门口,又转头向那盆芋头望了一眼,与佟言笑嘻嘻:“佟先生要不你也把我关进来吧,我想尝尝老大的手艺。”
“方脸。”盛屿沉声。
“得咧,这就走。”方脸带上门,向猴子追了过去……入夜,锁链晃动,佟言却一直沉默。
他有些急躁,再次全无章法。
“别急。”盛屿轻轻糅他的后颈,温柔认真地问道,“要不要躺下来?”
一句问话,暂停了所有动作。
佟言扣在盛屿肩头的手指逐渐加力,淡青色的血管在幽光下看起来有些渗人。
“一切都不会改变,躺或者不躺。”盛屿举起右腕晃动,“锁或者不锁,我都是你的囚徒。”
佟言深深地凝望着盛屿,似乎在分辨这话中的真假,可最终,他眼中藏着的那份孤注一掷的决绝与压抑已久的疯癫,都慢慢散了化了,消失无踪。
松开了拉着锁链的手,佟言塌了脊背,将自己埋在了盛屿怀中,轻声道:“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春天已经来了。”
“嗯,”盛屿将人拥緊,“我是不是也没有告诉你,这是我过得最放松、最暖和的一个冬天。”
佟言轻笑,重复着同样的句式:“我是不是也没告诉过你,我挺喜欢躺着的。”他微微撑起身体看着盛屿,“我喜欢被你掌控。”
盛屿用手去勾他的笑容:“那我能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扔了吗?”
“不能。”佟言躺在床上,“躺着也能用的。”
盛屿俯身吻人:“佟老师斯文点,别这么流氓。”
佟言忽然有些着急,习惯性地去摸胶带:“别说话了,开始吧。”
晨光熹微,经历了整个冬季后,阳光第一次从窗子缓缓划入室内。
佟言还没从余韵中抽离,他手里夹着事后烟,目光一直粘在盛屿身上。
晨光铺在男人的眉眼上,让凌厉深沉的面相也看出了几分柔软多情。
指间的香烟被夹走,衔入了盛屿口中,他碰了碰佟言的睫毛,含混地问:“还没看够?”
佟言轻声道:“你皮肤白了很多。”
盛屿摘了烟,偏头吐了白雾:“帅吗?”
佟言再次沉默,直到堪堪压住了心湖中的悸动,才说:“你不是曾经问过我喜欢你什么吗?现在还想知道答案吗?”
不待盛屿回答,佟言就自嘲一笑,“你想知道也没有答案,我认真想过这个问题,盛屿,我喜欢你什么?”
手指顺着蓬勃的肌理滑动,佟言将吻落在男人强健的臂膀上:“就像你说的,我确实很喜欢你的身体,对你是生理上的喜欢,至于有没有其他,我也说不好。”
佟言拉着盛屿空空荡荡的手腕,就着他的手吸了一口烟,逐渐散开的白烟像极了海岛清晨缭绕的海雾,“第一次见你就心生悸动,留意你、观察你,又不敢走近你,每次和你说话之前都要考虑再三,生怕说错了哪句话,咬错了哪个音。
那时我确实不了解你,但‘不了解’并不能控制我不去想你。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年,我很快乐,似乎是我能记起来的唯一纯粹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