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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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泠月在家休息了一天, 第二天一早就收拾好去了剧院。
无论孟舒澜要如何与孟舒淮斗,她当下的主要任务都是要把戏演好。
《伶人》的首场演出定在了四月中旬,全组为此努力了好几个月, 她不能因为个人的情绪影响到剧组的进展。
此前江泠月与冯青老师的对手戏已经排得差不多了,今天主要是和岳沉师兄走戏。
阿怜和宗胤的戏份多是感情戏,需要两位演员沉浸在情绪里, 真真切切投入感情,才能演绎这乱世下的爱恨纠缠。
上午匆匆通走了几遍,情绪还不到位, 下午陈墨礼全程在旁指导,想要看看江泠月和岳沉是否能达到他预期的效果。
陈墨礼看完没有说话,叫江泠月去休息,单独给岳沉讲了戏。
江泠月回休息室洗个脸的工夫, 回排练室的路上竟然碰到了刚上楼的景逸。
见面有些突然, 两人都愣了一下。
江泠月刚洗完脸, 杂乱的鬓发稍稍湿润,一张脸白皙素净, 一双眼迎着窗外的光而清亮。
景逸唇边带笑,解释道:“中午给你打电话来着, 你没接, 我猜你可能在忙,但又想来看你排练, 所以就不请自来了, 不会打扰到你吧?”
江泠月弯了弯唇,说:“不会。”
她今天有点累, 笑意不如往日,景逸也没多想, 跟着她往排练室走,说给全组点了下午茶。
江泠月温声谢过,要他以后不必这么客气。
陈墨礼催着再排一遍,江泠月让景逸随便找个位置坐,灯光一暗,她又立刻沉浸到戏剧中。
因着景逸下午茶的缘故,这会儿排练室的人不多,只有几位主要演员还在现场讨论今天的戏。
这一天来来回回演了五六遍,江泠月的情绪消耗了太多,已初显疲态,但看陈墨礼的脸色,似乎还是不太满意。
虽说江泠月的舞台经验少,但她专业技能过硬,之前所有的排练都进展得无比顺利,唯独到阿怜和宗胤的戏份时,陈墨礼每次看她的眼神都很复杂。
又一遍结束,江泠月与岳沉站在排练室中央,等着陈墨礼给意见。
陈墨礼想了很久,突然看着江泠月说:“你这情绪不对,你对宗胤的爱太多了,你该收着点。”
江泠月思忖片刻,说:“可是阿怜的确是爱着宗胤的。”
“是这样没错。”陈墨礼道:“但你得想想你和宗胤的身份,他是军区司令家的三公子,你是流落街头被戏班班主捡回去帮着赚钱的孤女,你和他之间,是很难说爱的。”
不知为何,江泠月听到这里忽然心头一酸。
她垂眸,说:“那我们再来一遍吧。”
陈墨礼一挥手,灯光渐暗。
江泠月反复调整着呼吸,再一次调动情绪投入到戏里。
景逸坐在暗处,出神看着江泠月表演,她的情绪很有感染力,景逸看得很入神,甚至几次三番为阿怜小心翼翼的爱动容,但陈墨礼还是说:“不对。”
他扔了剧本来到江泠月身边,严肃道:“你不要把宗胤当成你的爱人,他是你的金主,你只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他为你豪掷千金是因为你足够漂亮,对他有强大的性吸引力,他费尽心思想要得到你,是出于男人最原始的欲望,而不是因为爱情。”
“你明白吗?江泠月?”
江泠月的世界在一瞬间变得很空寂,人影逐渐褪去颜色,视线一片模糊,排练室的声音在这黑暗的空间里回荡,忽远忽近,浮躁吵闹,但有两个人声在这嘈杂中格外清晰——
陈墨礼:“他为你豪掷千金是因为你足够漂亮。”
孟舒澜:“孟舒淮从一开始就是想睡你。”
陈墨礼:“你只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孟舒澜:“他知道你无法接受包养。”
陈墨礼:“他是你的金主。”
孟舒澜:“孟舒淮从未爱过你。”
孟舒淮从未爱过你......
孟舒淮从未爱过你......
她的身体无意识向后仰,被陈墨礼瞬间扶住。
“江泠月。”
“江泠月。”
突然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景逸和陈墨礼一左一右扶着她,她这突然的晕厥显然是把人给吓到了。
她的视线一点点聚焦,大脑也逐渐清醒,她撑着景逸手臂说:“没事,我歇一会儿就好了。”
陈墨礼深蹙着一双眉,担忧道:“今天先这样吧,你回去好好休息。”
景逸伸手揽过江泠月肩膀,让她与陈墨礼拉开了一点距离,他略垂眼,对江泠月说:“我送你回去吧泠泠。”
陈墨礼默默看了景逸一眼,收回手没说话。
江泠月实在是太累了,没太注意到这些身体的细节,只是看向陈墨礼和岳沉说:“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江泠月头很晕,景逸直接带她去了医院。
医生说她精神压力过大,过度劳累又没吃什么东西,这才身体虚弱,贫血头晕。
江泠月想说自己没事,但一起身又差点没站稳。
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躺在VIP病房打点滴。
她的身心太过疲累,刚躺下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也许是药物的作用,她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再次睁眼是午夜,病房里夜灯昏黄,有人坐在病床边。
环境的昏暗让她一瞬间产生了错觉,以为身边人是孟舒淮,好在她意识清醒得够快,这才没有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景逸。”
她声音很轻,像一阵微风。
景逸匆匆回神,凑近扶她起身。
他开了灯,唤来等在外头的阿姨,在床边支开桌子替她摆好了营养餐。
景逸将一碗热粥端到她面前,说:“这是我家里阿姨做的,你尝尝,看看合不合口味。”
江泠月无声接过,景逸又叮嘱道:“医生说你得多吃点肉,我让阿姨做了芦笋虾仁,芥兰牛肉,蒸排骨和西芹百合,还有燕窝羹和阿胶糕,你多吃点。”
“你最近排练这么辛苦,得要好好补补才行,你今天这样,真的很让人担心。”
江泠月的脸色实在是太过苍白,景逸都担心她端不住碗。
但她只是小声说了句谢谢,这便慢条斯理吃起饭来。
看她吃得认真,景逸也没多说话打扰。
这份沉默太过默契,两个人各怀心思。
安静中,似乎两人都已察觉,这份关心好像超越了朋友的界限,完全没有将远在南半球的那个人放在眼里。
可江泠月又想,他又何曾将她放在眼里?
他明明有选择,分手或是解释都可以,但他偏偏选择了冷暴力,让她独自承受煎熬,独自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