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五更转15(第2/3页)

“毕竟,我们原来的家,就是被你们这些人给毁掉的!”

张家二郎说的气喘吁吁,语气听着阴测测的,似乎回忆旧事令他悲愤,可他字字理直气壮,毫无负疚,又透着令人惊心的冷酷和麻木。

吴襄在外道:“那村子叫古章村,就是因为村子里从前有古姓人家和章姓人家,后来他们到了此地,便改了张吴二姓,叫了这么多年,只怕他们自己都不习惯原本的姓氏了。”

孙钊大抵也被他说的这些话惊到了,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所以,你们杀掉了整个村子的人,然后还要用村子里的人祭奠你们的水神?”

“水神……”张家二郎语气终于出现了一丝迟疑,“那场瘟疫,便是水神给我们的惩罚,我们村子里的老人本就信奉这些,反倒是我们小辈们不在意,后来,果然水神要用天刑来惩罚我们,我们是从死人堆爬出来的,哪怕将此地占住了,我们也不敢大意,刚好,这个村子里的人多,一个个都杀了,好令水神护佑我们。”

说至最后,他的语气已令人不寒而栗,孙钊又问:“当初村子里有多少人被你们所害?除了黑水潭里的尸体之外,其他人的尸体被你们埋在何处?”

张二郎很平静,“埋在了张婶家后面。”

吴襄皱眉,便听张二郎继续道:“他们家后面有一片松林,当初埋了尸骨之后才种的树,因那水潭太小了,不可能容得下那般多人,种上树是最保险的。”

那片松林吴襄帮张婆婆修补房子的时候见过!吴襄瞪大眸子,立刻出门去叫候炀,“你带着剩下的人去张婆婆家后面那处松林现在就开始挖,底下买了不少尸体。”

候炀神色一紧,忙应声去召集人。

屋子里,孙钊又问:“张……张瑜的父亲是叫张河清吧?此番你们在洛河祭祀的婴儿,可是他的亲生女儿?”

张二郎闻言更平静了,“是,水为阴,用女童祭奠更有用。”

孙钊忍不住寒声道:“那可是他亲生女儿,还有,他女儿被捂死,那他夫人呢?”

“死了,此事是他们早就定好的,若是男婴便留下,若是女婴,便去祭神,他媳妇不知道,当日要把女婴抱走之时,她媳妇却开始闹,本也没想将她如何,是她产后不顾惜自己血崩而亡了。”张二郎语声不似在说一对母女之死,而是好像在说今日是个好天气一般的波澜不惊。

“婴儿死后,是谁送去洛河边上的?她母亲又被葬在何处?”

“就是清河,我们这里的人都不爱出村,只有他一个人在外行走,他媳妇也是外乡人,来我们这里许久了,是个蠢笨好性儿的,因此并未发觉有何不妥之地,她死后,似乎也葬在张家后面的松林之中吧。”

孙钊黑沉着脸,“除这些之外,你们可还害过别的人?这几年之间,你们就不曾害过别的婴孩?没有害过别的人去祭神?”

“没有,当年杀的人不少,我们也知道那是杀孽,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心底便越发不安,日日害怕当年之事再重来,而且她们得病的,病的越来越重,求医无门便想求水神,张婶也是染过病的,她那腿脚也快要残废了。”

张二郎答得爽快,说起这些,他语声无波,透着木然,好似再寻常不过之事。

问至此,孙钊便了解了个全,又道:“当年你们所害多少人你可还记得?村子里那般多人,你们是如何得手的?你杀了几人?”

“多少人记不清了,反正一个都不能留,如何得手……先是一户人家发现我们来路不明,且模样看着便似流窜日久之人,便说令我们交代来路,否则就去报官,我们几个便先将他们那家人处置了,后来回去一商量,觉得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闹出了命案,官府一来,只怕被盯上,当时女人家大都在林子里藏着,我们五个人摸清了每家人数夜里去做的,我杀了几人也记不清了,反正快刀斩乱麻,不给他们逃命的机会。”

张二郎一板一眼的交代,声音亦没了起伏,屋外薄若幽听着,再想到在那空屋子里见过的刀痕,便似能想到当日一家人正安眠着,却被匪徒闯入杀死的绝望恐惧来。

孙钊又问了几处细节,张二郎倒是一一交代,片刻之后,孙钊从屋内走出,看到霍危楼和薄若幽过来了,上前行了礼才问:“侯爷到了多久了?”

“有片刻。”霍危楼往厢房看了一眼,“里面说的大半都听到了,审至此处,当年之事便明了了,等去沁水县的人回来,便可定明死者身份。”

孙钊颔首,“是,眼下要紧的是找到其他人的尸骨。”

吴襄忙道:“已经命人去挖了,相信很快能挖出来。”

孙钊叹了口气,“穷凶极恶,当真是穷凶极恶,当年那瘟疫虽说是一场大难,可这几人却实在太无法无天,昨夜熬了一晚上,硬是没问出几句,到了今晨,这人忽然想开了似的,竟然愿意开口了,多少年没见过这般惨案了。”

这案子等于屠了整个村子,再加上为了祭神连亲生骨肉都未放过,便更令人胆寒,孙钊陪了霍危楼一会儿才又去审其他人,然而另外几人却依旧不好撬开嘴。

见一时半会儿再审不出别的,薄若幽问了张瑜在何处,衙差将她带去了后罩房中,霍危楼亦一起跟了过来。

此处狭窄逼仄,乃是堆放无用家具的,开门之时,张瑜坐在一张满是灰尘的藤椅来,听见声响,一脸期望的看了过来,待看清是薄若幽,他身子往后缩了缩,眼泪流的更凶,可他手上却还攥着薄若幽折给他的小舟。

纸张本就粗糙,被他攥的久了早已变形,他却仍紧紧抓着。霍危楼站在门口,薄若幽进了门,她走到张瑜身边叹了口气,“你莫要怕,你婆婆和父亲做了不好的事情,却是与你无关的,之后不管如何处置他们,官府会给你安置个去处。”

张瑜眼泪汪汪的流,面上亦生出恐惧来,薄若幽这次未曾安抚他,只是有些严厉的道:“不要相信你婆婆教给你的那些话,世上没有天刑惩罚你,只有做错了事才会受罚,如今你还分不清这些,可以后你必定会知道,要多做对的事情。”

张瑜还是个稚童,又不得好的教养,听着这话也不过似懂非懂,薄若幽掏出一块巾帕放在他掌心,而后便起身朝外走来,门开了又关,里头张瑜呜咽的声音更大,薄若幽叹了口气有些发愁,出来之时便问:“若这般孩童,会被安置去何处?”

霍危楼略一思索,“城外相国寺设过一个小寺,那处寺内多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先当做小沙弥养,大了不想入佛道便可还俗。”

薄若幽放了心,见霍危楼目光幽深的望着自己,便道:“侯爷可知我曾有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