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朕不会再折辱影卫

影一看到了落在地上的户籍,神情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不,不是。”

他低垂着眸,并不认为这张纸上的名字属于他。

像这种伪造的户籍,每个影卫都接触过。

他们时常需要借助这些身份,隐匿自我,完成任务。

虽说是伪造的,却因出自皇家,用起来比真户籍还真,绝不会在任务过程中出现纰漏。

但,假的就是假的。

每个影卫对此都分得很清。

任务需要是任务需要,自己是自己。

绝不会认为自己就是户籍证明上的那个人。

影卫依附于主人,一切都归属于主人,一切仅由主人赐予。

只有主人赐下的名字,才是影卫的名字。

慕斯简直要被他气死。

他认认真真给他取的名字,他不要。

真想要叫“来福”是吧?

“好,好,既然你不认这个名字,那你以后就叫……”

话已经到了嘴边,慕斯却没法真将那个词说出来。

由他的口说出的话,就是御令,不得更改。

影一从此就只能认下那个名字。

他不能用狗的名字来羞辱影一。

光幕也绝不会同意他这么做。

慕斯的视线落在地上的人身上。

一身是伤,打由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连狠话都不能放。

气死朕算了。

慕斯愤闷在房间中踱步了一圈,腿都不麻了。

看眼地上的户籍,慕斯走过去,一把将其捡起来,拿着转身就走。

“不要就不要,当朕稀罕给你!没了户籍,你就在宫里待一辈子吧!”

跪在地上的人闻言,俯身叩谢。

“谢陛下。”

就算没名没分地待在宫中,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甚至比不上那几只登记造册的猎犬……

但只要能留在宫中,能离主人近一些,他什么都愿意。

慕斯被他噎住。

他怀疑影一是在故意杠他。

偏又拿对方没办法。

一时间更气了。

回到御案后,慕斯手一扫,推开药瓶,抓起那沾染泥土的布袋,丢到影一身前。

“旁的朕先不跟你计较,你离宫后直奔乱葬岗寻死的事,必须给朕一个解释!”

解释……

影一注视着地上的布袋,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影卫被主人抛弃,就再没了归处。

狗也一样。

他找不到能去的地方,也不知道继续存活于世的意义。

哪怕他离宫前,陛下让人送来东西,透着让他活下去的意思。

可那太难了。

失去主人的影卫,没法独自存活。

最开始被剥夺影卫身份时,是主人允许他留在身边当狗,才让他活下来。

但现在,主人已经不想养他这条没用的狗了。

影一低垂着眸,声音平缓而死寂。

“一切皆如影二所言,我去了乱葬岗,将主人所赐之物皆埋了起来,躺在上面,等待一切终结。”

影卫的命是属于主人的,没有自己生命的所有权,不能自裁。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找个地方等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慕斯既生气又不解。

他已经放影一出宫,彻底放过了影一。

影一连被他百般折辱的那一年都熬了过来,却在得到解脱时去寻死。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没法独活。”

影一盯着衣角,双眸空洞。

“没法独活……”

慕斯想到什么,眸光变得狠厉,甚至连面色都有一瞬的狰狞。

“你想给他殉?!”

影一明明是他的影卫,是他的!

所有人都看好那个家伙,就连影一也……

慕斯气得一脚踹翻了御案。

在巨大的翻到碰撞声中,奏折散落一地。

那两个慕斯几次想砸,都没不舍得砸的药瓶,也滚落了下去。

其中一个药瓶滚到影一膝边,打了个转,抵着他的膝盖停了下来。

光洁的玉瓶身上显露出一条裂痕。

鲜红的血液缓缓流出,在影一膝边浸开一团。

影一死死盯着膝边蔓延开的血迹,看着它浸透了主人里衣的素白衣角。

浓郁的铁锈腥甜味蔓延开来,让他人头晕目眩。

影一面上血色尽失,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慕斯暴怒得红了眼,气得想去掘坟鞭尸,好一会才发现影一的异样。

满腔的怒意像是被一盆冰水浇下。

看到影一惊惧惨白的面容和发颤的身体,慕斯什么也顾不上了,快步走过去,俯身蹲下,扶着影一的肩膀焦急唤他。

“影一?影一!”

影一却仿佛根本没听见。

身体不住颤抖,呼吸急促,眼睛僵直而空洞地盯着衣袍上侵染开的血迹,像是陷进了什么恐怖的梦魇中。

这个状态,跟影一之前被喂加了他血的茶水时有些像。

但比当时更糟糕。

慕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心中不安,慌乱扶着影一摇晃的身体,转头对外大喊:

“传太医!李德福!去把太医院使请来!”

听到他的声音,宛若离魂的影一猛地抬头,抓住了他的手臂。

慕斯低头看他,“影一?你怎么样?”

慕斯观察他的模样。

影一的神情依旧很不对。

紧抿着唇不发一言,只睁大眼睛紧紧盯着他,僵直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将他从头看到脚,像是在他身上寻找着什么。

他似乎并未清醒。

慕斯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影一的反应也十分迟钝。

握着他的手臂的手很用力,隐隐发着颤。

像是要抓住什么极为重要、又或将失去的东西。

慕斯将影一抱起放到榻上。

过程中,影一始终抓着他的手臂不放,他不得不跟着在榻边坐下,陪着他。

宫人将散落一地的东西收拾好,把翻倒的御案搬到旁边。

太医很快抵达。

慕斯免了他叩拜,催他诊断。

太医院使上前,蹲坐在榻边,一边观察皇帝怀中人的神情状态,一边细细诊着脉。

“脉率不齐,面无血色,头晕目眩……这位大人,之前可是受了什么刺激?”

影一能受什么刺激?

被刺激到的人是他才对。

虽然心中这么想着,慕斯还是认真回忆了下之前的种种。

影一是在他提起为那人殉、并踹翻桌案后变成这样的。

慕斯心下微沉。

并不想再提起那人。

只道:“我训了他一顿,动静有些大,许是把他吓着了。”

这话太医院使可不敢接。

他瞥见素白里衣上那点醒目的红痕。

“这是……”

太医院使伸手去探。

刚一触碰上,始终僵直不动的影一就挣动了下,呼吸骤然急促,面色也更加惨白。

慕斯赶紧将他搂住,拍了拍他的背,低声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