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会武

布谷鸟一般是在春末夏初才开始叫,这才初春。

荀嬷嬷愣了一瞬,飞快地垂眼,对明意道:“老奴还要去后院看药材,就不陪着姑娘了,姑娘自己当心。”

作为吃她一顿饭的回报,她特意把最后两个字咬重了两分。

然而,明意这没心没肺的傻姑娘,正朝着账目上巨大的开销瞪眼,闻言只含糊地应了一声,就继续嘀咕:“什么胭脂要三十两银子呀,金子磨的也没这么贵,大人别是让人坑了。”

“给我做的那些衣裳竟要二百两?天哪,我别穿它们了,它们穿我吧。”

“喝个酒居然要花五百两,是把酒楼一起喝了吗?”

叽叽喳喳的,毫无防备。

荀嬷嬷摇头,轻手轻脚地离开,关上了门。

屋子里只剩下明意一个人的絮叨声,和渐起的风声。

似是要下雨了,风吹得窗户纸哗啦啦地响,明意看完几页账册,一边揉脖子一边嘀咕:“窗户怎么没关?”

她起身,绣着金丝喜鹊的裙摆一扫,伸着手就去拉支窗户的细木棍。

就这一瞬,一根如牛毛针擦着她的手背飞进了屋子里,又快又准地扎进墙上挂画里仕女的眼里,杀气十足。

明意愣了愣,茫然地低头:“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掉了?”

她连忙摸了摸自己发髻上的朱钗,又捏了捏腕上玉镯,发现都在才松了口气。

一点习武者的本能反应都没有。

四周静了静,明意关上了窗。

她从容地坐回书桌前,正要继续翻账本,就发现屋子里多了个黑衣人。

黑头巾,黑长袍,黑眼睛,那人就站在她桌前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啊!!!”明意吓得尖叫,花容失色地跳了起来,仓皇地躲去了椅子背后。

黑衣人亮剑,丝毫不客气地朝她刺过去。

她愕然地盯着那剑尖,像是吓傻了一般,都忘记躲,任由剑锋从她脸旁擦过去,脖颈上才后知后觉地被这杀气激起一层颤栗。

“你,你。”她哆哆嗦嗦地缓缓挪开脖子,“你是谁啊?”

这么愚蠢的问题,只能是慌了才能问出来的。

黑衣人微哂,这姑娘一看就不会武,也不知道叫他来做什么,纪伯宰眼神那么毒的人,难道看不出来?

他收回剑,转身就越窗而出。

明意惊魂未定,跌坐在地上好半晌,才想起来朝外喊:“来人呀,来人呀!”

荀嬷嬷循声而至,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姑娘怎么了?”

“有刺客!”她激动地比划,“一个黑衣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进了屋,刚刚差点杀了我!”

荀嬷嬷垂眼:“怎么会,这院子里守卫森严,姑娘别是看花了眼。”

“不是的,就刚刚,他拿了好长的一柄剑!”明意连连摇头,“这不成,院子里的防卫肯定有漏洞,伤着我事小,可不能伤着大人啊,嬷嬷,你去再买几个护院回来吧。”

荀嬷嬷为难:“这……”

“大人赏了我金条,我有钱,我给大人买也行。”她都要急哭了,“大人虽然厉害,但在家里总有个不察的时候,万一被人抓着机会伤着了可怎么是好!”

她转身,腾腾地跑回房间,把她那宝贝得不得了的金条抽了一根出来:“这可以买三四个回来了吧?您去将院子里的人清查一遍,我这便找人去买。”

“姑娘……”看她被吓得这么厉害却还一心一意想着大人的安危,荀嬷嬷都有些不忍心了。

大人也是的,试探人什么法子不好,偏选这么个吓人的。

她上前拍了拍明意的背脊:“别怕别怕,老奴这就让人去查,护院什么的,得大人做主才行。”

明意身子还在发颤,她一靠过去,她就像找到母鸡的小鸡崽子一般,抱着她瑟瑟发抖。

荀嬷嬷叹了口气,命人去熬汤,又给明意倒了热茶。

明意缓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哇地哭出来。

“我都没注意他什么时候就进了屋,太吓人了……”

“也不知道是毛贼还是强盗,可他什么都没拿呀。”

“他翻窗走的,别是还躲在府里吧?”

荀嬷嬷手忙脚乱地给她递帕子:“都查过了,没有人,姑娘放心。”

明意乖巧地点头,却还是止不住地后怕。

纪伯宰一回院子,就被荀嬷嬷瞪了一眼。

荀嬷嬷跟了他良久,这还是头一回瞪他。纪伯宰有些莫名,还没开口就被嬷嬷拉着往明意的院子里走。

“您惹出来的,快自个儿来哄吧。”

纪伯宰一怔:“伤着了?”

“没有,吓得直哭,还说要去给你多买几个护院。”

胆子也太小了些。

原是想好回来先去后院看一眼恭王的人的,但想起初次见面的宴会上,她也是这么胆小发抖的模样,纪伯宰心软了两分,快步跟着跨进门。

一进屋就被温香软玉扑了个满怀。

“嬷嬷不信有刺客,可奴真看见了,奴放心不下大人。”明意泪眼婆娑,长长的睫毛都被哭成了几缕,眨巴眨巴地戳在他的手心,“大人千万要当心啊。”

纪伯宰心虚地望天:“没事的,大人不怕。”

“可奴怕大人伤着。”她仰头,上下打量他一圈,又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身。

那力道,当真是怕极了失去他。

心里软软塌塌的,他轻叹一声,抱着她揉了揉:“好了,明日就让人去添护院。”

她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根金条:“大人银钱够不够?奴这里还有。”

小手捏得死死的,指节都发白,却还是缓缓把金条递到他眼前。

纪伯宰看乐了:“你舍得?”

“奴今日看了账册,院子里开销甚大,奴心疼。”她扁扁嘴,“总归也是大人赏的,大人花了它也行。”

大笑出声,他箍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来转了一圈。

瓷秘色的裙摆像花一样绽开,她低呼,柔荑紧紧抓着他的手腕,一圈之后,整个人晕晕乎乎地跌在他膝盖上。

纪伯宰在太师椅里坐下,满意地挠了挠她的下巴:“你真是,甚合我心。”

不会武,又乖巧听话,吃醋也没有胡搅蛮缠,最重要的是模样和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好,实在让人欢喜。

明意嘤咛,倚在他怀里,当真像个无骨的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