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暴君与妖妃

在六城的千年史册上,纪伯宰一直坐拥第一暴君的称号,前无古人,后也没有来者。他在位期间诛杀臣子一共两百三十余,且不论这些人的罪名,单就这个数量,就足以让人畏惧。

何况他身边还有明意。

明意一生传奇,先以男儿身赢下七年的六城大会,傲视天下,后又以女儿身担任朝阳城主。她在位期间,朝阳城女子地位空前拔高,朝堂上甚至一度出现男女臣子各半的局面,参与六城大会的队伍里也逐渐出现女子的身影。

饶是如此,史书依旧将她视为暴君身边的妖妃,不为别的,就为暴君身边有妖妃是标配。而纪伯宰对明意实在是天下公认的偏爱和宠溺,连国号都定为了“明”。

大明十年,世家曾氏举兵反之,帝亲征,斩数千颅而尽杀戮之心,群臣皆惊,跪地以劝,难挡其势也。中门回禀朝阳之主,策马而至。帝遥见其影,下马脱袍,甲胄尽归罗骄阳,并赏其千夫之勇,封镇西将军。

罗骄阳:“……”

有一说一,见过天降的罪名,第一次瞧见这种天降的战功。那盔甲上还带着纪伯宰的血,纪伯宰却好意思换上一身文士青花袍,斯斯文文地迎上赶来问罪的明意。

“意儿可是想我了,竟来了这地方?”

明意脸上冷冷清清,勒马低头看他:“有人说你杀得兴起,停不下来了。”

“怎么会。”纪伯宰无辜地眨眼,“对面都投降了,我如何还会追杀穷寇。”

说着,笑眯眯往她身后扫了一眼,眼神落在通风报信的中门将身上,微微定了定。

明意抬起马鞭就挡了他的视线:“做什么?又想处置人?”

“意儿怎么这样想我。”他扁嘴,收回目光叹息,“我是怕这战场硝烟未尽,你这样来,万一伤着……”

话没落音,明意抬头就将远处一个意欲放暗箭的斗者的喉咙给掐住,力道一重,那人就彻底咽了气。

原本绵长的白色元力在这几年的精进里已经变成了透明的,使出来的速度也快得几乎不用什么准备的时间,堪堪能与先前明献的实力相较一二了。

纪伯宰将担忧的话咽了回去,改成了:“万一弄脏了你的新裙子,那就不好了。”

明意今日一身红裙,上有朝阳初升之图,骑在雪白的马背上,烈烈如火。

她瞪了他一眼,带人收拾了残局,又将这位恋恋不舍的帝王强行请回了宫殿。

白英就见这位帝王一路上还在狡辩:“我没杀几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近修习好得很,没有什么控制不住的。”

“陛下修得三条玄龙护体是好事,但玄龙自地府而来,天生戾气重,嗜血暴戾,很容易走火入魔。”明意双眼平视前方,压根不信他的话。

纪伯宰无奈地耷拉着肩,眼里却有些喜意。

他喜欢明意在乎他的样子,这青云天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三条玄龙的危害,别人只会畏惧他,向他臣服,而她会气他滥杀,恼他嗜血。

还有什么比这更美滋滋的?

是以,他一边可怜巴巴地跟她回宫,一边又高兴万分地牵着她的衣袖与她说话:“今日内务府送了好多画像来,说要与我选妃,你猜我怎么回的?”

明意眼皮也懒得抬:“还能怎么回。”

在位这么多年,朝里自然会有人想方设法地给他塞人,他们从古说到今,言哪个帝王是一心一意一世一双人的?再青梅竹马,再患难与共,后来不也都妃嫔三千了么,更何况是纪伯宰这种每年都要逼得世家造反一次的暴君,若能收下几个世家女子,也能平息战乱不是?

然而,纪伯宰说,战乱这么有趣,为何要平息?

一句话,更将他钉死在“暴君”的耻辱柱上,史官写到他名字的时候都要加粗两笔。

送进宫的画册年年都被纪伯宰用来给明意烤红薯,他们还是年年都送,今年送来,照样只得纪伯宰一句:“回去将律法熟读,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青云实行一夫一妻的法度,从王公贵族到平民百姓皆是如此,纪伯宰作为帝王,自然要当好表率。

只是,不休无数次提醒他:“陛下,您连一妻都还没有。”

这样提醒的后果就是堂堂的御前一等内侍,被派去浣衣局洗一天的衣裳。

但是洗完之后回来,不休还是会问:“您打算何时与明姑娘成亲?”

纪伯宰烦不胜烦。

是他不想成吗?是他不想温香软玉地抱着入眠吗?

他每年都会跟明意求一次亲,强的弱的硬的软的全试了一遍,明意都没有点头。

用她的话来说,现在天下初定,还有不少地方百姓的日子尚且困苦,哪是她嫁人的时候。

好么,这觉悟比他这个当帝王的还高,那他怎么办?

他年年励精图治,但青云界太大了,总有地方照顾不到,想天下寒士尽欢颜,那少说要再等十年。

可再等十年,他们都多少岁了,这一生竟就蹉跎了一大半。

荀嬷嬷看着苦恼的帝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道:“您有没有想过,也许是您求亲的方式,不那么妥当?”

纪伯宰皱眉:“这么多年了,我哪一次求亲不是费尽心思,怎么不妥当了?”

眉梢抽了抽,荀嬷嬷伸出手指与他掰了掰:“第一年,您点了宫墙外的烽火向城主求婚。”

纪伯宰挑眉:“那火可不是随便能点的,她还不能看出我的诚意?”

确实能看出来,当时六大城主都赶过来了,就瞧见他准备了满地的鲜花,对明姑娘大大咧咧地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允了我俩的婚事可好?”

后果可想而知,明姑娘不但没同意,还将他狠揍了一顿,押着他回去将烽火的用处抄了一百遍,她的那只白猫监的工,少一遍都不成。

“第二年,您用黄金修了一座屋子。”荀嬷嬷想起来都直皱眉,“那一年恰逢新草城饥荒,明姑娘日夜在为税收忧心,您拉她去看金屋,说是用您私库里的钱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