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用人命祭祀?没有人管得吗?”嬴月刚说完自己就已经意识到结果。但不同于她预想中的贪/污/受/贿, 真正主宰并且维持这种事进行的是宗族的力量。
宗老、族老、族规……
和这些比起来,法律在丰禾镇淡薄得惊人。
“张莹莹母女俩也是可怜了。”在保密性更好的包厢里,两个女生脸上流露出或深或浅的不忍。
张莹莹就是此次河神祭的祭品新娘, 她的母亲,也就是裁缝铺的老板早年丧夫, 一个人将她辛辛苦苦拉扯大。张莹莹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 无论是找一个品貌好的夫婿, 又或者是凭借张家的绣技招赘, 老板都可以安享晚年了。事到临头,竟然这样,白发人送黑发人,但凡不是铁石心肠都要为母女俩流一把同情泪。
可要说为张莹莹伸张正义……
“河神祭的人选是抽签得来的,不是张莹莹,就得是李莹莹王莹莹,只要不能阻止河神祭, 不过是换一个牺牲品而已。而这世上谁又不可怜呢?”
“这次能确定是张莹莹,如果不是她谁知道下一个是谁?是自己还是自己的亲友?”
谁敢换人?同情他人的前提是不涉及自己的利益, 同情张莹莹就会被另一个可能被祭祀女孩全家记恨, 另一家人可不一定像张莹莹家只剩下孤儿寡母。
嬴月想到老板眼神中的悲戚此时不禁了然, 端起桌上冷却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喉咙。
两个女孩坐在她对面时不时忐忑地看她一眼,嬴月想了想又问了一个问题:“白家少奶奶是谁?她和张老板家有什么关系吗?”
嬴月一开始还被怀疑过她是那个新娘,现在知道此事与她无关却也不想错过她的消息。
万一就有用呢?
“她啊……”说到这个人, 两个女生都是表情复杂。
意外的是,两人的回答和老板一样——
“她是个好人。”
“好人?”
“嗯。现在也只有她在为张莹莹想办法了。”
嬴月一开始的猜想被彻底推翻。
白家少奶奶名为白荇, 父母是镇上富户白家的好友,从小两家就定下了婚约。白荇两岁时父母意外而亡, 白家将她带回收养,一应教养在镇上都是数得上的。白荇本人贤良淑德,非常得白家二老喜欢,未婚夫在外求学时孝敬双亲,友爱弟妹,镇上人人称颂,只等两人长大后完婚。
因为张老板常去白府给女眷做衣服,一旁打下手的张莹莹也和白荇熟悉,两人自小相识感情深厚,张家母女俩能够在丰禾镇立足而不是被吃绝户也多亏有白荇的帮忙,张莹莹遇到这事白荇自然为她奔走。
“别的事也就罢了,河神祭的事白府肯定不想搅和进去,正好白先生也从国外留学回来了,干脆把婚礼放在祭典当天,一个是喜庆,另一个也是防止新娘做出不理智的事。”
……
两个女生面对她堪称知无不言,嬴月的咖啡钱花的很值,等再次回到光秃秃的青砖瓦房,嬴月已经不再像刚入副本时那样一无所知。
此次副本的重点应该就在这次的河神祭,是祭祀,也是祭神,以人为祭。这种事是人心的阴暗,追求利益,所以应该把自己的立场调整为秩序善才能通关。最起码要救下祭品新娘张莹莹,最好能把迂腐迷信的族老给拉下来,让他们得到报应,向丰禾镇引入科学和社会主义之类的。
话说七天能做到这些吗?
一通分析下来,嬴月自觉一百分的考卷已经能拿八十,再加上她租了张老板的房子,近水楼台,这波不是优势在我?但副本难度的3s又在提醒她肯定有哪里没想到。难度又不是瞎评的,其他英雄好汉就没这个智力?她不信。
嬴月愁得脑壳痛,这种焦虑程度一看就知道今晚别想好好睡觉。
她也不用愁怎么睡觉了。
空间道具中拿出来的手表经过路边钟表店的校准,手表时间刚过十二点,嘿!
暗沉沉的天色陡然放亮,月亮消失,太阳当头照。
“我怎么在这儿!”同样的面目狰狞的男人,同样瘫倒在地,同样一看就知道格格不入的衣服首饰。时间仿佛会倒转,不知名的手将钟盘上的指针向回拨,时间仿佛再次来到她刚进入副本的时候。
不,也不是。
【离开副本倒计时:六天】
熟悉的机械音在耳边响起。
原本是生存七天,剩六天说明已经过去了一天。
那是每天跟定时刷新一样回到原状态?
眼瞅着不远处熟悉的“张家裁缝铺”,嬴月不再犹豫,趁这边的玩家还没反应过来几步闪进了门。
“老板,您还记得我吗?”嬴月冲着老板笑盈盈。
坐在柜台的老板愣了下又很快反应过来:“您看看我这记性,”她一拍脑袋,“都说女大十八变,姑娘您是越来越漂亮了,这么标志的姑娘我是真没有印象,您行行好提醒我一下?”
嬴月:……
说来说去还是没印象呗,想到给几套衣服下的定金,即使不缺钱,嬴月也为白白浪费的金子心痛,好在空间里那一卷流光锦和首饰铺里买的钗镯还在。
虽然嬴月也很忐忑这玩意会不会刚从空间里拿出来就被刷新氧化分解掉了。
亏了亏了。就算这些东西并不能带到下一个副本嬴月也觉得亏大了。秉持着能赚一点是一点的想法,嬴月试图跟张莹莹搭上线。
“老板,现在是新时代了,”嬴月回想餐厅里新派人士的口吻,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没人先是犹豫而后露出一种英勇无畏来,“我们不能屈服于旧时代的恶势力,这些都是糟粕,是迫害我们的罪魁祸首。”
老板的目光闪了闪。
“您带莹莹出国吧,就算不出国,去外地也行,离开丰禾镇就有希望。”
面对她的劝说,老板沉默了一会,风韵犹存的脸上一丝怅惘,一丝叹息,再开口时语气更柔和了一些:“走不了的,孩子她爹就在这儿,祖祖辈辈都在这儿,我还能去哪儿?”声音悠长,透着一股认命的劲,“倒是姑娘你,祭典看看就行了,别在这儿久呆,在这里的姑娘都命苦。”
不走?可张家的房子下个月就卖了。不走的话老板住哪儿?丈夫去世,女儿被当成祭品,嬴月心里有了不详的预感。
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嬴月在距离裁缝铺最近的棺材铺问到了张老板的订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