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约会

周五这最后一节课的后半程,在杨樵的极度失落中一分一秒地过去。

当放学铃声响起,混乱而心碎的一个礼拜,就真的接近了尾声。

等语文老师离开了教室,学生们表现出了群情雀跃,大家都很欢快地准备回家,要迎接美好的周末。

同桌慢慢收拾着东西,悄悄地观察还在发呆的杨樵,他想安慰下杨樵,又担心会说错话,弄巧成拙就更不好了。

这时,门口第一排的同学高声传话:“杨樵!杨樵!有人找!”

同桌和杨樵都立刻看向了门口。

但两人又同时间意识到,不会是薄韧。因为薄韧在本班享有自由进出权,刷脸就可以直接走进来,不会遭到任何人的阻拦。

果然教室门口那里,来找杨樵的人,斜斜地探进来上半身,长了一张笑眯眯的娃娃脸。是邹冀。

这教室离邹冀所在班级离得很近,平日里在走廊里,杨樵偶然遇到他,也会打招呼,时间充裕还会聊上几句。但他俩都还没有专程到彼此的班级里去找过彼此,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没有那么亲近。

杨樵不确定他来做什么,茫然地起身过去。

“怎么了?”杨樵走到门边,向他问道。

“你出来。”邹冀朝后面退了退,站在走廊中央,示意杨樵出来说话,道,“出来,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杨樵便走了出去,心里怀着隐约的期待和持续的不安,他想到邹冀很可能是来替薄韧传话,就像薄韧会替邹冀送情书一样。

邹冀两手插兜,头微微歪着,对杨樵露出非常灿烂的笑容。

杨樵面现疑惑。

“哎,”一旁薄韧的声音道,“这儿呢。”

“!”杨樵猛地转过头,他们班教室门外的一侧,薄韧背靠着墙壁,正站在那里,杨樵刚只顾着观察邹冀,完全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他。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表情都有点不自然,却又因为都专注于掩盖自己的心虚,而有些忽略了对方的异常。

我应该表现得自如一些,千万别被他看出来哪里不妥。他们同时这样想道。

于是薄韧说:“我这么大人站这里,真就看不到吗?”

“没,”于是杨樵也说,“没有注意到,我视力不好,对不起。”

他俩以为自己表现的和平常一样。

然而平常他俩可绝不会三天都不见面。

薄韧来找杨樵那么多次,从来没有半路叫上邹冀,非要邹冀来作陪。

杨樵也不会为这么点事就对薄韧说什么“对不起”。

“就这,饼干还说你们没闹别扭?”旁观的邹冀都看不下去了,对杨樵道,“还是老婆你来说,你们两个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在不愉快?”

“没有不愉快。”杨樵看了薄韧一眼,既是试探也是确认,说,“没有吧?”

薄韧道:“当然没有了。”

邹冀看看他,又看看杨樵,说:“你们两个中间至少有一个在骗我,太反常了。”

“谁会骗你。”薄韧道,“好了好了,告诉你也没什么,就还是上次那事,他太爱学习一天到晚不理我,我不高兴了,就也冷落他三天。”

杨樵:“……”

邹冀觉得真是荒唐,道:“就为这么点事吗?”

“这么点事?”薄韧终于爆发了。

这三天,他过的是什么日子,有没有人知道?哦还真没有,他也不能让别人知道。

他悲愤交加地把视线转向杨樵,道:“你也觉得这事很小吗?”

杨樵做出了完全符合他一贯人设,也确实完全是实话的回答:“当然不小,我都快伤心死了,还以为你真不跟我好了,搞半天,你又用这招在收拾我啊?”

薄韧内心绝望而无助,这是谁收拾谁啊到底是。

他说:“对啊,看你能不能长记性,以后还敢不敢不理我。”

杨樵道:“不敢了。”

薄韧又问:“那爱学习还是爱我?”

杨樵道:“爱你。”

薄韧:“……”

杨樵:“……”

邹冀:“……”

只有邹冀听一就是一,没有任何别的心思,继续荒唐地提问道:“我真的好奇很久了,你们俩每次说这种肉麻话的时候,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我脸皮也很厚啊,我怎么就说不出口?”

“想什么就说什么,”薄韧道,“我们表里如一。”

杨樵附和道:“对啊。”

薄韧和杨樵对视了一眼,两人立刻又转开视线,都看着邹冀。

“都看着我做什么?”邹冀严正声明道,“我可一点都不爱你们俩。”

杨樵过这种“表里如一”的日子已经好几个月了,心里的矛盾当然始终都在,但早不像最初那般剧烈,难过和心酸仍旧持续不断,只是他学会了催眠自己,多去体会一下那互动里的“甜蜜”,谁能说代糖不是糖呢。

心动初级选手薄韧,还不能习惯,对邹冀说了大话,还有点羞愧。

这三天里,他没有找到解决“十七岁男生想和好朋友亲嘴正常吗?”这问题的方案,坚持浏览了小网站三天,结果又吐了三天。

吐一次还能说是个例,连续几次,吐啊吐的也没习惯,还更换了欧美/亚洲/纯爱/重口/小清新/剧情流等各种版本,采集样本也算十分丰富了,足够推断出他自己根本不喜欢男生的实锤结论。

这个推断结论是客观的,和他想亲吻杨樵的主观能动性,看似是悖论了,但却因为悖论的存在,他才得到了也许是最标准答案的答案。

那就是:他不是同性恋,不喜欢男生,反感和男生亲热,他喜欢的、想亲的,就只是杨樵。

只是杨樵。

从前他和杨樵互相说些友达以上的肉麻话,每次他都是很自然地就说出来,听杨樵的回答也觉得理所当然,他们十几年来就是这样发自真心的爱着彼此,这爱像空气像阳光,无处不在。因此他也没有什么非常特别的感觉。

今天又和杨樵这么一问一答地说了肉麻话,薄韧心里的想法比彩虹都要绚烂——

晕了晕了,杨樵怎么都不反抗一下,就同意爱我了?

有没有可能他像我爱他一样爱我?

得了吧我真实傻叉,杨樵很恐同的。

但我也不是同性恋,杨樵恐的必然不是我。

所以他就是爱我。

我问他爱不爱我,他就会回答他爱我。

如果我说我想亲他,他应该就会让我亲了啊,没准还会主动嘟起嘴巴。

杨樵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只顾着轻松和开心了。

原来薄韧这三天没来找他,又是一种撒娇式的惩罚,惩罚他只专注学习,忽略了这个幼稚的竹马。

几分钟后,杨樵回教室里拿书包。

“还不走吗?”他见同桌还在,说,“朋友叫我一起去玩,我要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