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异时23
寒冷冬日猝不及防地降临,原本幽静的庭院因此沸腾起来,穿着夏季衣服的人们脚步匆忙,在惊慌失措之际,本能地躲进离自己最近的室内,翻找着收起来的冬衣,或是任何可以暂时御寒的东西。
一片慌乱中,竟有一道身影主动从相对暖和一些的餐厅跑了出去,突兀地穿过庭院,不知跑去哪里。
望着那抹被风吹得凌乱的棕色头发越来越远,出声劝阻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严璟怔了一下,然后咬咬牙,不顾身边刚打开的热空调,也大步追了上去。
他一出餐厅就被冻得一激灵,只好耸肩抱胸,哆嗦着一路往前追。
这也太他妈冷了!
小白到底要去哪里啊?!
严璟一头雾水,只觉得跑起来之后,身体至少热了一点。
先前从三十多度开始直线下降的气温,似乎也渐趋平稳,没有再继续大幅度降低,比如冷到能把人原地冻死的程度。
严璟估计这会儿的室外温度可能在零度以下,如果穿着厚衣服,其实算是很正常的冬季温度。
……但现在是夏天啊!
大家都穿着短袖呢!
而且气温一下子骤降三四十度,身体肯定很难适应。
寒冷的空气萦绕在四周,追在后面的严璟看着前面那道熟悉的身影,困惑不解之余,也忧心忡忡。
他常年健身,身体素质肯定比一般人要好,都冻得有点受不了,同样穿得很单薄的小白该有多冷啊。
为什么突然从马上要温暖起来的餐厅里跑出来?
要不是因为担心小白,他是绝对不会出来的。
严璟这样想着,总算看到郁白在一间屋子前停下。
原本脚步匆忙慌张的人,却在这一刻无端地停顿了一会儿,仿佛在鼓起勇气。
然后,他才推开了门,快步走进去。
见状,严璟不禁松了口气,连忙跟上去。
好歹能进屋里躲躲冷空气。
一直到他跟着郁白走进室内,看到熟悉的大屏电视和游戏主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是这个套房啊。
在两人一起去餐厅之前,刚在这个屋子里找了半天据说回来睡觉的谢无昉。
小白是想回屋躲进被子里御寒吗?
那他现在为什么站在谢哥的房间门口发呆……?
说起来,这个屋子里怎么这么热?
跟着郁白过来的人满心迷茫,努力适应一下子变热的室内气温,本能地想要开口问,却又在注视着前面那道背影的时候,莫名收了声。
严璟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像是被冻僵了,动作迟缓地抬起手,摘掉平日里常戴的眼镜,然后,似乎是揉了揉眼睛,又或者是按住了那双此刻看不到情绪的眼眸。
另一只手重新垂下来,黑色的镜框晃荡着悬在苍白的指尖,将掉未掉的样子,看上去无端有几分伶仃。
因此有些怔忡的严璟就没敢说话,连呼吸都放轻了。
直到前面的人隐约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回眸望过来。
严璟本来以为自己会被解除了眼镜封印的郁白吓到,连后退的准备都做好了。
可眼前有着浅淡发色眸色与昳丽眉眼五官的青年,此刻没有什么表情,奇异的矛盾气质依旧,却没有了往常会随之而来的压迫感。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在白皙如纸的肤色映衬下,格外明显,透出几分少见的脆弱。
严璟一时有点恍惚,脱口而出道:“小白你……”
是哭了吗?还是被冷空气冻的?
他没能问出口,因为陡然见到他的郁白在短暂惊讶后,立刻以手指抵在了嘴唇前,示意安静。
严璟当即老实地收声,目光好奇地望过去。
随着郁白转身的动作,他看见了房间里的景象,那张不再空无一人的大床。
……哎?
一度行踪不明的谢哥怎么又出现在卧室里了!
一分钟后,在隔壁的那间卧室里,郁白动作小心地关上了房门,严璟则很小声地惊叹道:“他还真是回房间睡觉了啊!”
他本来以为这是谢哥的借口而已,居然是错怪人家了。
郁白却轻声说:“……如果只是睡觉就好了。”
严璟完全在状况外,仔细想了一下也没听懂:“什么意思?”
他问得随意,可郁白因此静默片刻,才说起一件似乎不着边际的事:“人为什么要睡觉?”
“啊?”严璟下意识回答他,“因为困啊,还有累了就得休息,不睡觉撑不住的!”
“所以人类需要睡觉,那是一种根本不用学习的本能……更没办法学习。”
郁白喃喃道:“不饿的人也可以吃得下东西,但根本就不会觉得困的人,要怎么睡得着呢?”
严璟听着他越来越轻的低落语气,不算聪明的脑袋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
他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墙的方向,墙对面就是此刻仿佛正陷入了沉沉睡梦的谢无昉。
“你是在说谢哥吗?”
严璟后知后觉地一拍脑门:“对啊!我前面怎么没想到,他那么厉害,应该不会像我们人类一样动不动就困和累,但不困也不累的话,要怎么睡得着啊?”
那个神秘莫测的非人类,可能根本不需要睡觉。
那这会儿怎么……
严璟惊讶的同时,郁白低声应着他的话:“我也没有想到。”
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会习惯性地以人类固有的视角去看待和理解事物。
所以在谢无昉回答说可能要睡觉的时候,他竟然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甚至还傻乎乎地猜测非人类是想体验一下睡觉的滋味。
人类的精力体力都有限,才需要定期定量的睡眠来维持正常的生命,否则会濒临崩溃和死亡。
仿佛无所不能的强大神明,又为什么会阖上眼眸入睡呢?
严璟看着身边人黯淡的神情,再联想起窗外无端降临的寒潮,恍然大悟道:“所以天气突然变得这么冷,是不是跟谢哥有关系?!”
自从降温那一刻开始,他一路都在哆嗦发抖,本以为是单纯因为太冷,但这会儿想想,好像不止如此。
与彻骨的寒意一并到来的,还有一股很难用语言描述清楚的惧意。
或许是人骨子里对变幻莫测的大自然的敬畏,对无法确定的末日猜想的惊惶,又或许是在畏惧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怖之物。
……很像他这两天面对小白这个非人类邻居时,内心体会到的感受。
但比那更甚。
“我不知道。”郁白说,“但我猜跟他有关系。”
只有谢无昉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他刚才看着在床上侧身而眠的男人,竟不敢走近,也不敢贸然将人唤醒。
一种莫名的惧意萦绕在心头。
他不确定现在的谢无昉到底是什么状态,不确定对方在离开棋室之后与出现在卧室里之前的这段时间,究竟去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