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春江花月夜

日上三竿,邢剪披上布袍下了床。

院子里没了破棺木跟白幡,显得空荡,几只母鸡从院墙的大破洞外进来觅食。

没什么可吃的,它们掉头去外面找虫子啄青草,一只走慢了,被掐住脖子拎了起来,不一会就成了只无毛鸡。

邢剪倒一小碗清水,加点盐进去,再把盐水放进鲜红的鸡血里,搅搅,等着鸡血凝固。他处理鸡的途中多次笑出声,腿也跟着抖动。

那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整夜下来,丝毫不疲乏。

邢剪处理好鸡,剁成块炖汤,这个比猪肝汤简单,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他生火烧开鸡汤水,掰了几根干柴塞进锅洞,拍着手起身切姜片。

义庄外传来拖拉的脚步声,不是两个徒弟回来了,而是生意上门。

客人们抬着棺材过来,想在义庄停放七日再送葬。

邢剪全程笑脸相迎。

义庄师傅笑得像才娶妻的新郎官,这把客人们都整不自在了,他们被领进灵堂放置棺材,回答尸首的死因,上香,一套流程走下来,脑子还是懵的。

离开义庄,几人稀里糊涂地走在来时路上,绿草萋萋春日明媚。

“你们觉没觉得好像有个事没做?”

“觉得。”

“我也有那种感觉。”

什么事来着?几人思索着往前走,其中一个突然大叫:“我们没给邢师傅支付银子!”

“对对对,是这个事。”

他们火急火燎地回头,却又默契地停了下来。

“邢师傅没问吧?”

“是没问。”

“那他怎么不问?”

“不知道啊。”

他们面面相觑片刻,返回了义庄。

邢剪在院里扫落叶,他见客人们回到义庄,面上带着笑意颔首问道:“几位还有何事?”

“邢师傅,是这样的,你没找我们收这次的银钱。”

邢剪:“……”真他娘的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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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汤炖出油花的时候,邢剪去屋里看小徒弟,他还在睡,背朝上,脸歪在墙里面。

“昭儿,师傅检查一下你的小嘴,你不说话就当是同意了。”

邢剪把少年身上的被褥捞到手里,堆在床尾,他上了床,蹲着去扒少年的嘴巴,半晌都没动弹。

“啪”

一滴汗从邢剪的鬓角滴下来,砸出的声响既微不足道,又震耳欲聋,他猝然闭眼,悉悉索索地背身坐到床尾,双臂挂到床柱上伸在外面,右手的拇指跟食指摩挲了几下,有层稀薄的油光。

昨夜小徒弟不知道在嘴上抹了什么油膏,邢剪闻了,尝了,找不出对上号的,他怕伤到小徒弟的身体,才想用湿布擦掉。

谁知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一夜过去了,油还有残留。

更是没出现话本里的可怕情况,无伤微肿,色泽看着十分鲜亮可口。

邢剪浑身热汗地粗喘了一会,沉沉地吐息,他被小徒弟的嘴咬了那么久,到目前没感觉到任何不适,小徒弟应该也没事。

不过,下回还是不能让小徒弟背着他偷偷抹了,猪油就挺好。

邢剪搔了搔滚烫的面皮,他昨夜之所以喝酒,是想借着酒劲摊出深藏在心底的一些事。

那是他要给小徒弟当相公的诚意。

哪知小徒弟想和他欢好。

小徒弟的体贴乖顺一下就把他的理智撞碎了,他哆哆嗦嗦急得满头大汗。

三十好几老大一爷们儿,哪能临阵脱逃,于是他单枪匹马冲锋上阵,步步紧逼。

花烛没准备好,洞房提前了,这不在计划当中,始料未及,他不知小徒弟会不会难为情,总之他是有的。小徒弟醒了,他要如何面对?

混账事做都做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大不了给小徒弟当马骑。

邢师傅想开了,他抹了把汗淋淋的面庞,揉揉又想欺负人的大师傅,把小徒弟昨日脱下来的衣裤拿去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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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那会儿,陈子轻被捏着鼻子张嘴喘醒,他迷糊间看到放大的硬朗轮廓,下意识捂嘴。

邢剪眉头狠皱,亲都不让亲了?

难不成是后悔了?

“老幺,你后悔也没用。”邢剪扣住少年的脸抬起来,凶怒道,“不管你满不满意,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见小徒弟没吭声,邢剪慌了,无措了,他把人拉到怀里,想哄一哄,可他手糙力气大,也不会讲浪漫深情的话,半天才在小徒弟的胎记上亲了亲,说上一句,

“你不能不要师傅。”

粗犷健硕的只是体型外貌,而非内心和灵魂。

陈子轻愣了愣,从邢剪怀里出来,仰头看他一眼,被他眼底隐忍的执着疯意惊到了。

不止是惊,还有形容不出来的熟悉。

陈子轻再次愣住了。

“昨夜是你第一次,亦是我的第一次。”邢剪又不容置疑地强硬起来,“你对我负责,我对你负责,这是铁板钉钉的事,你答不答应都没用。我们择日就成婚。”

陈子轻猛地回神,成……成婚?这不行的吧,古时候的断袖成什么婚。算了,随邢剪的便吧,反正他拦不住,不如接受。

“我没后悔。”陈子轻伏在邢剪胸口,听他咚咚咚的心跳声,“我只是刚醒,脑子有点钝。”

邢剪怔了怔,大笑:“不是后悔就好!”

陈子轻被他宽热的胸膛震得浑身发软,听他质问:“那你为何不让师傅亲?”

“我没刷牙洗脸。”

邢剪闻言,闷笑着拎他耳朵:“那又怎样,师傅不嫌你。”

“我嫌我自己。”陈子轻挣脱邢剪的怀抱,他站起来,身披针线密集的紫红嫁衣,眼角眉梢蕴着迷茫的春色,乌黑长发披散下来垂在肩头,有只青蓝蝴蝶隐于发丝间,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物只有小臂缠的布条。

屋外日光窥探到了这抹美景——纯洁,淫靡,世无双。

邢剪长久地坐在床边,目视少年一件件地穿上衣物,他捂着心口,在身体被欲海吞没之际,听见灵魂喧嚣之声。

这大抵就是,酸腐的情爱。

邢剪忽然就能理解秀才的半死不活了,那真不是夸张,不是矫情,更不是读书人脆弱,但凡是个人都扛不住。他也不行。

但他不会有那天的,他会和他的小徒弟相守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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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压根不知道邢剪的心路历程有多惊心动魄,他洗漱一番,随手在路边拔了根草咬着去上茅房。

邢剪估计是查过断袖之间怎么做,什么好,什么不好,因此他昨晚到今儿上午都打在了布上,没有一次打在陈子轻的嘴里。

紧急关头硬生生压制住了灭顶的疯癫快乐,忍得身上肌肉都在抽搐。

如果屋里亮着灯火,那陈子轻定能看见邢剪双眼赤红骇人,皮下血管暴突,却坚定不移地抽离,攥住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