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春江花月夜(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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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拎着大包小包回去,邢剪要雇车,陈子轻坚持走,两腿酸软气喘吁吁,没少被邢剪嘲笑。

陈子轻心说,我这么陪你走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少,所以我想在没离开前多陪你走走这条路,煽情的活儿费腿。

到土坡时,陈子轻剁了剁脚,像剁在土里的门客身上。他叫上邢剪在林子里找一块干净的雪,径自张开手臂躺在雪地里。

“都到家了还要歇。”邢剪哭笑不得。

陈子轻喘着气:“我累啊。”

邢剪蹲下来摸他脸跟脖子,触到一手汗,又把手伸到他衣襟里,依旧都是汗,湿溜溜滑溜溜。

“累成这样,就是不让师傅背,下回逞强吗?”

陈子轻一个翻身滚到他腿边,抱着他的腿闭眼:“你别说话。”

邢剪动了动腿,抬头看繁星,看明月,哪个都不如他的小徒弟,于是他低头看小徒弟。

早就开春了,红盖头却还没盖在小徒弟的头上。

人生多无常,秀才的死横插进来一脚,亲事只能往后拖。

邢剪不至于跟个死人计较,他只是心有不安,尽可能地藏好了,确保不往外漏一点。

不远处传来狗吠声,阿旺来接他们了。

陈子轻扒着邢剪的腿大喊:“阿旺!这里!”

黑狗踏着积雪飞奔而来,它跑得太急刹不住车,一个踉跄后屁股擦地,陈子轻眼睁睁看它在雪地里拖出一条深痕,直直撞到树上,岔着大长腿撞上去的。

林子里相当寂静。

陈子轻胆战心惊:“蛋,蛋是不是碎了?”

邢剪挑眉:“还用问?”

陈子轻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哀嚎着扑过去:“阿旺,你怎样,我看看你的蛋。”

“不准看!”邢剪粗吼着走近,“你除了你自己跟你男人的,”

“呜……”

“可怜的阿旺,能走吗,明儿给你炖大骨头汤补补。”

陈子轻安抚着听到大骨头汤又好了的黑狗,对什么都防的邢剪道:“你去把买的东西带上。”

邢剪皱眉:“使唤谁呢?”

陈子轻十分自然地说:“我男人啊。”

邢剪面红耳赤,喉头滚动着闷哼一声,回头捡地上的大包小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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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末尾,翠儿来看望她家小姐,得知了曹秀才的死讯,她望着埋在一起的两座坟,心绪怅然地呢喃:“真是没想到……”

陈子轻站在小院门口叠元宝,叠好就塞进黑狗身前挂着的篮子里:“世事多变。”

“那倒也是。”翠儿仓促地用手背抹了抹眼角,“曹秀才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陈子轻听到这句,没有像前一刻那样给出回应。

翠儿只带了一份祭品,她揭开搭在竹篮上的布,从里面端出一碗堆得高高的米饭,一碗肉,一盘干果,逐一摆在小姐坟前:“曹秀才,我这么摆,你不介意吧,你可以和我小姐一起吃。”

说着就拎出竹篮里的酒壶,倒了杯酒洒在两座坟前,磕了几个头,最后一个磕完没立即起来,额头贴着地面小声抽泣。

陈子轻默默叠着元宝。

翠儿祭拜完进行自我调整,她把小姐的墓碑擦擦,拿着竹篮走到陈子轻面前,递给他道:“这里面有我给你们师徒做的咸菜和糕点,管姐姐的几支发簪,还请收下。”

“多谢翠儿姑娘。”陈子轻把叠一半的黄纸塞怀里,腾出手去接竹篮。

翠儿一张圆脸蜕成瓜子脸,麻花辫改成半披散半梳起来,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微欠身:“那我不打扰了。”

陈子轻说:“才来就走啊,不留下来吃个午饭?我大师姐待会就回义庄了,你们可以叙叙旧。”

翠儿摇头,视线从他的胎记上扫过,没有抵触的意味:“不了。”

陈子轻不勉强:“翠儿姑娘一路顺风。”

翠儿对他挥挥手,他挥得更大力,也更久。

这一别,几乎可以确定不会再见了。

陈子轻掏出怀里的黄纸继续叠起来,翠儿和他也不算多亲,他就是烦这种场面。陈子轻看一眼义庄的方向,那里面的三人……

想到个事,陈子轻问系统:“我能不能用积分把我想说的话,变成这个时代的字出现在纸上?”

系统:“可以。”

陈子轻心里的一个难题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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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的夜里,天边斩下一道白光,那一片区域亮如白昼。出来上茅房的魏之恕见此情形追着白芒去查看,他返回义庄敲击师傅的屋门:“师傅,有棵桃树被雷劈中了,我不清楚年份。”

一门之隔,传出邢剪浑倦的声音:“哪棵?”

魏之恕道:“林子南边那棵。”

“至少上百年。”邢剪掀开湿热的被褥,“快去扑火。”

上百年?魏之恕的呼吸快了几分,他喊醒管琼,二人背上梯子,提着木桶跑了。黑狗一会看他们跑的方向,一会看关着门的小屋,脑袋扭了几遍,还是趴回去给小主人守门。

屋里,邢剪摸了把被褥里的少年背脊:“我去一趟。”

“我也去帮忙。”陈子轻要起来,被邢剪按回去了,“你腿都在颤,下个床都成问题,能去哪。”

陈子轻拽着邢剪,借他的力量坐起来,他扶着腰揉了揉:“人多力量大。”

揉腰的手被握住,拿开,宽大许多的手掌拢上来,寸寸揉他酸软的腰,他吸着气抱怨。

“是师傅不对。”邢剪忽然侧目,“不用担心扑火的事了,要下雨了。”

……

桃树从顶端劈开,中间窜出火光,烧起来了。

管琼跟魏之恕架梯子,两人配合着泼水扑火,忙到灰头土脸也没把火扑掉,还是一场春雨帮了他们。

邢剪拿着几根粗麻绳过去,和他们一起,冒雨把桃树劈开的两半捆绑起来,打上结。

魏之恕筋疲力尽:“师傅,能活吗?”

邢剪拍树:“能活。”

“接下来你们轮流看守,”他瞪了眼隔着距离跟在他后面的黑狗,“还有你。”

阿旺耷拉着个舌头叫了声,似是在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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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焦的桃树长出了新芽。

邢剪盘算如何使用木材,义庄的老破桃木剑驱邪效果不理想,只能图个心理作用,他要换一批桃木剑震在灵堂,还要给三个徒弟一人打磨一副驱邪手串。

但在这之前得找个黄道吉日砍树藏起来,或是运走。那夜雷击,乡里不少人都看见了,早就传开了,附近道观和还没走的道士不会不希望拿走木材做令牌,做五雷镇尺,什么都不做,贩卖都是一笔横财。

他这义庄被猫猫狗狗盯上了。

怀璧其罪。

邢剪才等到最近一个合适的日子把树砍下来,当晚就有一批江湖上的人来义庄偷取,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一伙人出面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