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往事如烟(四)(第3/4页)

我按照文中描述寻思寻思,还真有些兽化异变的意思。再想想关于那场战争的传说中,出现的“应龙”、“风伯”、“雨师”、“魃”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顿觉燕子所言不虚。

本来我就对未知的历史、文化有着异乎寻常的探索心理。经燕子这么一说,更是大感兴趣,不由自主地对她又增添了几分好感。)

逐鹿大战,是常人与异人之间,决定生死存亡的“第一场”战争(注意这个双引号)。虽然大多数异人所具备的异能退化殆尽,但仍拥有常人所无法比拟的体魄,并且有极少数人仍然拥有异能。

故此,在战争初期,蚩尤部落所向披靡,即便是溃败的炎帝部落与黄帝部落联合,数次交战也难求一胜。这片诞生了华夏文明的土地,已经被蚩尤部落占领了大部分。

如果没有那个意外,没有出现那个人,常人部落终将被异人部落全面击溃,沦为被奴役统治的奴隶。

(当燕子说到“那个意外”、“那个人”时,我心里隐隐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也大概明白了燕子讲述这段上古历史的原因。)

在寻求人兽血液融合获得异能的漫长岁月里,无论是异族还是常人,都认定世间再无其他拥有异能的部族。

所有人都不知晓,一次偶然的意外,使得异族之外,还诞生了一个奇异神秘的族落。

这个族落,只有一个人。

这个族落,便是“文族”。

动物之血注入人体,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克服变异反应,大多数人都会出现各种身体排斥产生的病变。这些失败的人体试验品,被视为“无法领悟神谕”,或被屠杀、或被赶出部族,凄惨地死去。

有个人,被丢弃在野外,经历了数天极端排斥反应所带来的痛苦煎熬,竟然与兽血融合,神奇地自愈了。他并没获得“七族”的相似能力,也没有形貌体态的任何变化,与常人无异。

但是,他在文字、音乐、绘画等艺术领域,拥有着远超时代的天赋;对自然界极其微小的变化会形成共情性的敏锐感知;对诸多事物、现象具备极其准确的判断力、预测力;能根据斗转星移、山川河脉的变化推演出大到世间、小到个人的运势走向;毫不起眼的木棍、石块、蔓藤,经过他的随手摆弄,制成一件件精致实用的工具……

他进化的,是大脑。

那时,异族与常人的矛盾已经日益呈现,并有愈演愈烈之势。常人已经不再对异族充满敬畏和信仰,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敌意。

体内流淌的血脉使然,使他无法做到与异族为敌,却也不能与常人为友。

狼不吃羊,就不被狼群视为狼;但依然被羊群视为狼!

天才生活在全是傻子的村落里,反而会被认为是唯一的傻子;智者与常人的交谈交往,注定是孤独而悲哀的离去。

所以,他既不容于异族也不容于常人。在长久的离群索居生活中,他对异族的种种行为深恶痛绝,怜悯于常人的世间悲苦。

在“逐鹿大战”爆发前的第七年,他夜观天象,看到“北斗七星”和“南斗六星”同时爆发红芒,隔着夜空遥遥相对,红芒边缘即将碰触。他心有所感,以圆形做天穹,细分成八个方位,演算出异族与常人必有一场残酷的大战。

这场战争,不仅仅是两族的生死之战,而是关乎文明存亡的决定性战役。

他苦思数日,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逐鹿之战,原本占据绝对上风的蚩尤部落,发现溃不成军做垂死挣扎的炎黄联军中,忽然间冒出许多似乎拥有异能的常人。

他们用奇怪的符号(文字)传递战场信息,使各个部队能够迅速统一行动;用有节奏的木棍敲击声、呼喊声(音乐)提升部队士气,使得战士们勇猛异常;根据地势河脉走向(堪舆),部署最有利的部队阵型;通过星辰日月的细微变化判断出天气(天象),提前做好防御或攻击的准备。

甚至,蚩尤部落最引以为豪的铜制兵器,在炎黄联军投石机、巨驽的毁灭性打击中,根本派不上用场。

异族,败;蚩尤,身首异处。

大多数异族,死于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仅有少数异族,或逃于西南荒蛮山区;没有出现兽化形态的幸存者,以常人身份,隐于市井。

战败,阻挡了异族的野心,也击溃了异族不可一世的骄傲。

蛰伏在深山的异族,以曾经在部落当祭司、巫医的经验为基础,发展出一整套控虫炼草的秘术,称之为“蛊术”,整个族群被称为“蛊族”。

隐迹于常人中的异族,利用自身不同的异能,在许多领域取得了成就,逐渐形成了“幻、魇、医、灵、卜、武”六族。

七族,如同风烛残年的垂垂老者,只求苟活于世,再无少年时争霸天下的雄心壮志。

此时,距离“逐鹿之战”,又过去了七年。

战争的硝烟,虽已被历史长风吹得烟消云散。但是,关于这场战争的缘由,深深烙印于常人被异族支配的恐惧和被奴役的屈辱中。

恶人放下仇恨,纵不能立地成佛,也不再坠入魔窟;善人牢记仇恨,就算心中有佛,也会由佛入魔。

混迹于世间的六族惊恐地察觉到,一群会使用类似于异族秘术的常人,自称“猎妖师”,四处搜捕猎杀六族。他们以气味、面相、形态甚至出生时辰,从常人中准确地找寻出异族,用桃木剑、符纸、无根水、明火辅以古怪咒语,催动异族体内的兽血,在极短时间内异化成兽形,称其为“妖”,加以杀戮,取其体内兽血凝聚之物,曰“内丹”,炼化成药,服用可强健体魄、延年益寿。

时间是很奇妙的事物,总是在轮回着似曾相识的故事。只不过,故事的主角,由屠戮常人的异族,换成了屠戮异族的常人。

也许,时间并不奇妙。

而是书写故事的那支笔,叫做“人性”。

短短几年,六族几乎被猎杀殆尽,只得求助于蛊族。

隐居深山与世无争的蛊族,念及昔日的同族之情,研制出一种神奇的蛊药,于一年中阴气最重的七月十五(现称“中元节”),合无根水(雨水)吞服,可抑制兽血产生的影响,躲过猎妖师的种种法门。

如此,六族才得以生存延续,再也不敢以异能示人。风光一时的猎妖师,也因再无“妖”可猎,渐渐销声匿迹。

斗转星移,日月如梭。不知不觉,世间风平浪静百年,那场常人与异族的旷世之战,也渐渐成了村头老树下,白发翁媪讲于嬉戏小儿的传说故事。

然而,仇恨的火焰纵然熄灭,也有红亮的火星深藏碳灰。当深秋的野风刮去浮灰,火星随风飞舞,终会落于枯草瘦木,再次燃起一场滔天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