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文字游戏第二部 (2)(第2/4页)

“我在哪儿?黑化的我,在哪里?”

尽管我睁着双眼,这些疑问却像一张粗糙的塑料布遮挡在眼前,视线所及,均是白茫茫模糊一片。

忽地,狂猛潮湿的冷风从密林树隙中激突而至。几道闪电从极远处天际割裂黑色天幕,残留几道触目惊心的红。轰轰作响的雷声从山顶滚落,宛如千军万马踏山而行,山林震动,枝干颤抖。

硕大的雨滴接踵而至,在一片雨水落叶的嗡嗡回响里,我如岩浆沸腾般滚烫的脑浆才微微清凉。视线,逐渐清晰。

暴雨,洗涤着阿千和三郎满是血污泥垢的躯体,在他们的身下聚成一汪水花四溅的小坑,狂风卷裹而来的落叶树枝堆积在坑里,慢慢地将他们掩盖。

难道?连上天也为这对痴恋千年的苦命人悲鸣?不忍他们曝尸荒野,为他们建了一座爱冢?

月饼背对着我,依然如标枪般挺立。暴雨遮眼,我看不真切,模糊间,月饼背上的凤凰纹身,逐渐黯淡,终至不见。

又一道闪电从头顶砸落,在树影婆娑中,天地惨白。我怔怔地,看到了,很奇怪的一幕。

月饼的后背忽然佝偻了,双腿勉强支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很慢很慢地转过身。

雨水打湿了碎碎斜斜遮住左眼的长发,大片雨滴沿着轮廓分明的脸庞聚在略尖的下巴,簌簌滴落。

在狂风暴雨的嘶吼中,我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看到他依然扬起嘴角,挂着一丝浅笑,张了张嘴。细长双眼蕴着笑意,眼眸中神采飞扬的光,却倏地灭了。

他的左胸,心脏位置,赫然印着,巨大的拳印。赤红色,微微凹陷,在身体毫无血色的煞白里,刺目。

月饼软耷耷地抬起右手,举到一半,落回。

猛风凛冽而至,月饼随风倒地。

那一刻,我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愣住了。

月饼,倒下了?

蛊族最强的男人,不败的月饼,用坚硬的身体,硬硬地承受了三郎开石裂岩的致命一击,才博得给三郎致命一击的机会。

然后,他倒下了,就这么倒下了。

我的头颅像被斧子劈开似的剧痛,思维中某条神经,“嘣”的一声,断了。

时间,似乎倒流了几秒钟,我听到了他方才扬起嘴角,微笑着对我说的话——

“南瓜,快跑!”

“用我九死不悔,换你一线生机!”

十二

画面三:

真正的悲痛,没有声音。

狂风暴雨肆虐山林,寂静;野鸟山兽慌乱奔突,寂静;树枝落叶碰撞折落,寂静……

我,怔怔地跪在泥沼中,怔怔地看着雨水蕴满月饼胸口微陷的拳印。“噼啪”下落的雨滴,在浅浅的胸窝里溅起一朵朵晶莹的水花,还未完全成型,就被雨水砸碎。

月饼赤裸的上身如白纸般苍白,怒翔的凤凰纹身似乎被雨水冲刷干净,偏偏有一抹嘴角流出的血迹,清晰地由脸颊蜿蜒至肩膀,淌落于浑浊的泥水里,化成缕缕红丝,终消失不见。

我抬起僵硬的脖颈,任由落雨击打,张嘴吞咽苦涩的雨水,好像发出了最为悲痛才会有的嘶吼。

然而,我什么都听不到,天地间的,自己的,所有的声音,都听不到。

因为,我确定了一件事情。

月饼,月无华,蛊族最强的男人,我笃定这一生都不会失去的兄弟,甚至连“只有死亡才使彼此告别”都没有想过的坚信,在几分钟前,以最残酷的真实告诉了我一个无法接受的真实。

月无华,死了。是再也不会活过来的死去。

大爱有音,大悲无声!

我和月无华,一跪一躺,如同两尊被蹩脚石匠故意遗落在深山里的残缺石像,在风雨中考验锤炼着生命力的坚硬。

活着的我,已经死了;死了的他,依然活着。

有我陪伴,他就活着;没他陪伴,我就死了。

时间已经没有概念,或许时间本就不存在。也许很短,也许很长。

几个人,不知何时,在我和月饼身旁,围成圈,静默。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的唯一声音是——

“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十三

画面四:

房车,月野清衣、杰克、黑羽涉、柳泽慧、燕子,陈木利,李奉先。还有,木然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盯着覆盖了一层人形白布的我。

依然记得,两年前的腊月二十九,月饼望着窗外漫天白雪,忽然来了兴致,硬把我从上床拖起来,嚷嚷着什么“西湖故地重游,感受断桥残雪”的古人雅兴。

我虽然愤愤于唐诗宋词能力仅仅存在于“仰天大笑出门去,青春得意马蹄疾”层次的月公公居然还有如此情怀,倒也对“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兴致盎然。

人嘛,饿了吃、困了睡、渴了喝,活一辈子不就是追求个内心的痛快么?遵循那么多人为制定的繁文缛节,在条条框框里别扭自己,处处活得不痛快,何必呢?

简单收拾了衣物和洗漱用品,我想起一事:“月公公啊,看天色怕是要在高速上过年。你家去那块桌布,咱把餐桌铺垫铺垫,多少有个过年的喜庆。”

当我们在高速服务区准备过个别有一番风味的大年,月饼在厨房张罗着酒肉时,我从包里拽出桌布,差点没气出一口老血:“月无华!你丫还有点儿对中国传统风俗的尊重不?谁家大过年铺个白色的桌布?这是我准备裁剪裁剪练手札花的布料!”

“南少侠这是准备精心潜修女红了?”月饼扬扬眉毛,摸摸鼻子,面不改色心不跳,“啧啧,一米八九的胖子,拿着绣花针,手持一块白布……”

“月饼,我纠正两点。”我面不改色心却跳得厉害,毕竟硬着头皮忽略事实说瞎话还需要点子勇气,“第一,我是壮不是胖;第二,拿绣花针,啊呸……谁拿绣花针,练手扎花是为了保持腕部稳定,让我百发百中的瑞士军刀,进阶为‘手中无刀,心中有刀,我即是刀,刀即是我’的化境!”

“你那瑞士军刀的准头……”月饼指了指车顶,上下打量着我,“中不中全靠天选。吹啥呢。我还不知道你?不就是因为月野喜欢白色,前几天随口说好久没看到日本富士山下的樱花了么?要想追上女神,先用十八岁的体重追回现在的身材。这才是核心意义。”

“我他妈的……”我狂跳的心脏终于化成恼羞成怒的赤红面色,“我就比你沉了二十来斤,你丫有什么资格羞辱我?”

“可是你只比我高一厘米。”月饼抬起右手,拇指和食指捏出一条细缝,“嗯嗯,就这么点身高差距,能塞进二十来斤。南少侠,您这一厘米的质量还挺弹性惊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