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裴椹收好钱后, 正要离开,忽然想起什么,又转头吩咐:“胡人粮草被烧, 之后可能会有其他动作, 尤其是武定关那边。你派人去盯紧,一旦有撑不住的迹象,立刻来报。”
杨元羿一听,神情瞬间严肃, 当即说:“好。”
裴椹点点头, 再次离开。杨元羿忙也跟上。
刚走两步, 裴椹忽然转头:“跟着我干什么?还不去办?”
杨元羿:“……哦,那你去……?”
他语气踟蹰, 还是有点好奇他借钱干什么。
裴椹:“……”
“我自然有正事。”他轻咳一声,严肃道。
随即更快步离开。
杨元羿站在原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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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虎在中军大帐外守了一阵, 确定裴椹没事后,就赶紧去把情况告诉李禅秀。
李禅秀正在伤兵营帐忙碌, 听完微微蹙眉:“吕公公被那位杨姓军官带人拿下了?”
“是的, 不知他是什么人,竟不怕上面派来的监军。”张虎点头。
李禅秀心中也狐疑,这个“杨元”敢把吕公公下狱, 恐怕不是普通的戍边军官。
正思忖时, 帐中忽然一静。
李禅秀下意识转头, 看见营帐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身影逆光, 冷峻修长。
他神情微怔,那人很快大步走来, 甲衣随步伐发出规律的撞击声,周身裹挟着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意。
像是知道自己身上带着寒气,快到李禅秀面前时,他脚步忽然顿住。
离得近了,李禅秀终于也看清他,熟悉的冷峻英挺面容,眉目深邃——是裴二。
对方看起来好像心情很好,那双乌黑眼睛看向他时,像带着笑,又不那么明显。
李禅秀莞尔失笑,不由想起他之前还住在伤兵营时的情形,也是这般看着冷冷的,偶尔又莫名其妙地心情好。
“怎么忽然过来了?”他开口问,打断对方一直注视的视线。
裴椹像是忽然回神,轻咳:“去药房没见到你,猜你应该在这,就来了。”
话落,周遭响起一阵带着善意的轻微笑声。
裴椹这才注意到周围伤兵,有一些还是他手下的,于是正色几分,说:“主要是来看看伤兵。”
来都来了,自然要看望一下伤兵,并非是他给自己找理由。
李禅秀理解,裴二现在毕竟是千夫长,以后还可能是校尉、将军。当一名好将领,除了要会用兵,也要爱兵。
他点点头:“那你去忙吧,我先帮这几名伤兵处理一下伤口。”
裴椹:“……”
李禅秀说完,就低头继续帮一名伤兵清洗伤口,接着上药、包扎……忙完直起身,刚要擦拭额头时,忽然发觉身旁仍站着高大身影。
裴椹反应过来时,已经抬起手要帮他擦额上细汗,只是抬手后才想起自己穿着甲衣,手腕处是冷硬皮革,只得收回手,在身上摸了摸,想找块干净的布巾。
李禅秀见他仍站在旁边,被吓一跳,奇怪问:“不是要看望伤兵?你怎么还在这?”
裴椹:“……”
他找半天,也没找到块像样的布巾,而李禅秀这时已经擦过汗。
他微微放下手,心中不知为何遗憾,余光看向刚才被李禅秀处理伤口的士兵,才说:“正好要看望他。”
接着便语调平直,慰问伤兵:“伤好些没?在这里吃的如何?好好养伤,有什么难处尽管说……”
被慰问的伤兵一脸茫然,自己不是裴千夫长手下的兵啊。
李禅秀暗暗摇头,接着往里走,给另一位伤兵处理。
没一会儿,高大身影又走过来。
李禅秀无奈转身,维持半蹲着的姿势,微微仰起脸,逆着光问:“你是不是有事?”
裴椹顺着光线,目光落在他素净白皙的面容,明显怔了一下,半晌才轻咳道:“没有,就是……不是让你在药房休息?怎么又来伤兵营了?”
李禅秀摇头,转回身道:“伤兵的伤要及时处理。”
裴椹蹙了蹙眉,据他所知,妻子这些天一直忙着照顾伤兵,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没什么休息时间,难怪他昨晚抱着对方时,感觉对方又瘦了。
“我来吧。”他忽然接过李禅秀手中的活道。
李禅秀一愣,看着他要给伤兵处理伤口的架势,迟疑道:“你……能行吗?”
裴椹:“能。”
只是清理伤口和换药、包扎,又不需要他缝合,从军打仗这么多年,哪可能这点事都做不了?
李禅秀闻言点头:“那我去帮另外几个伤兵缝合。”
裴椹:“嗯。”早忙完早回家。
半刻钟后——
“嗷——!千夫长,那是烈酒,您轻点往伤口上倒!”
“嘶!疼疼,千夫长,还是我自己包扎吧。”
裴椹:“安静!”
这点疼也穷叫唤,没出息!
转头再看下一个——
对方一见他看过来,立刻往床里缩,干笑道:“那什么,裴二兄弟,我伤不重,就不需要换药了。”
裴椹皱眉,很快认出他:“陈青?你腿伤还没好?”这都在伤兵营住多久了?
陈青一听立刻苦脸:“哪能呢?这不刚好就赶上胡人来攻,昨天在城墙上又被一刀划到胸口。”
裴椹拧眉,胸口受伤还让他妻子帮忙换药?缝合就算了,换药完全可以让别人来。
“躺好,别乱动。”他面无表情上前。
陈青惊恐:“别别,我今天不换药,等明天胡郎中回来再帮我换,要不让胡圆儿来也行嗷——疼疼疼!”
李禅秀忽然听见一阵杀猪般的惨叫,缝线的手差点轻颤一下。
不过有裴椹帮忙,今天确实很快就帮伤兵处理好了伤口。
离开时,伤兵们都感动不已,纷纷夸赞裴二不愧是跟他们一起住过伤兵营,从底层爬上去的千夫长,升了后仍不忘兄弟,不骄不躁,体恤下属,视他们这些伤兵如亲人,不仅亲自来看望,还嘘寒问暖,帮忙换药,就是……如果明天能别再来就更好了!
李禅秀和裴椹一起离开,药箱被裴椹拎着,他呵了呵被冻得有些冷的双手,转头,双眸微弯:“今天谢谢你,辛苦了。”
裴椹对上他清浅笑容,目光有些不自然:“没什么,体恤伤兵也是我应该做的。”
何况他们是夫妻,他帮妻子做些事,不算什么。
说完见对方拢着的双手被冻得微红,他忽然伸手覆上去,干燥暖热的掌心将对方修长漂亮的手指完全拢住,轻咳说:“这样暖和些。”
并非是他想要去握妻子的手,而是失忆的自己此时肯定会这么做。
李禅秀刚怔住,闻言又怀疑是自己太过敏感。
他疑惑看对方一眼,见裴椹神色正常,好像确实是自己想多了,终于放下心。
但想了想,他还是不动声色收回手,悄悄缩进衣袖里,岔开话问:“对了,我听张虎说,杨元把吕公公绑起来,关牢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