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李禅秀脑中一片懵然, 甚至不知道裴椹是何时离开的。就算知道,估计也不太可能叫住对方。

这种情况下叫对方留下,后半夜根本不知该如何相处。虽然偏屋里还有一张破木板床, 但床梁已断, 也没有多余的被子,他就是想去偏屋住,也没法睡。

何况现下他根本睡不着。

方才他不是没想过要继续解释,可裴二已经把话说到那种程度, 就算他接着说山寨那晚是裴二失忆不记得该怎么做, 自己才帮忙的, 又有什么用?

到了那种程度,确实不是夫妻, 也说不清了。

何况当时他也并非完全是因为裴二请求帮忙,才动手……那天晚上,他应当也是中药, 脑子发昏了。

何况还有几晚,他们确实是睡在一个被窝, 还有喝鹿血酒的那晚, 也差点接吻……

若裴二不记得假成亲的事,只记得这些,误会了确实也……

——可他怎么偏偏就只记得这些?不记得假成亲?

李禅秀忍不住十指插进乌黑发丝间, 用力抓了抓, 只觉一阵头疼。

也怪他, 成亲后为何不跟裴二保持客气疏离的距离?为何好几次脑子发昏,跟裴二过于亲密?

可谁又能想到裴二会再次失忆, 该记得的不记,不该记的全有印象, 甚至比他知道的还多?

李禅秀拿出那个结发的荷包,此刻依旧懵然——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裴二到底还做过什么?对方现在的记忆里,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有关他们超越关系的相处?

李禅秀心中越想越乱,比之前猜测裴二可能喜欢他、要向他表明心意时还乱。

表明心意这种事,尚可以想办法拒绝,可对方直接跳过这一步,坚持认为他们就是夫妻,又该如何处理?

后半夜,李禅秀平躺在炕上,睁了半夜眼,几乎没怎么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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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里,裴椹一个人躺在帐中的床上,同样半宿未眠。

他单手垫在脑后,静静望着帐顶,回想不久前发生的事。

妻子并不愿意,他刚才自然不好留下。

何况他好像吓到对方了,若继续留在家中,妻子可能会因为不敢再跟他一起睡,而找借口来军营。

既如此,不如他主动来军营,让对方留在家中。

只是为何会如此?那些亲密相处不是假的,他怎么想,都不觉得他们会是假成亲。他到现在都记得自己为了能娶到她,拼命赢下军中大比,射中彩头时的激动心情。

他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赢得娶对方的资格,怎么可能只是为了假成亲?

可妻子今晚的震惊害怕,也不像是假的,到底是为何?

明明那些记忆都是真的,对方却用各种理由搪塞他,虽然并没能说服他。毕竟他已经恢复记忆,不像还是裴二时那么好哄骗。

裴椹蹙紧眉,想来想去,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对方是不想跟他同房。

这又是为何?莫非……跟对方其实不是沈秀有关?

裴椹眸子暗了暗,这是他最不愿深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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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帐中,陈将军回想白天时的事,同样翻来覆去睡不着。

忽然,他一屁股坐起,仍旧不敢相信地喃喃:“不是,那小子还真是裴世子?”

……

翌日清早,裴椹刚走出营帐,就被陈将军派人来请。

他正要往药房走的脚步一顿,以为有重要事,只得转身先往中军大帐去。

到了帐中,就见陈将军坐在上首,顶着一双泛青的疲惫眼,正端着茶盅喝茶。

对方见他来了,忙放下茶盅要起身,但不知想起什么,忽然又坐回去,一双眼睛暗暗打量他,像是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裴椹脑中不是想战事,就是想他和李禅秀的事,自是无暇去猜陈将军要干什么,神情一如往常。

陈将军略略打量他一番,见他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不恭敬”,心中愈发确定,道:“你小子,昨天是故意蒙我的吧?”

他昨晚翻来覆去,怎么想,都觉得这事没道理,裴二怎么会是裴世子?对方要真是裴世子,会屈居在自己这个小地方?会娶一个罪女?会不直接表明身份,去解武定关的危机?

就算对方之前是失忆,但按对方昨天跟他说的话来推测,对方昨天应该恢复记忆了吧?可不还是跟之前一样,黏黏糊糊地又去伤兵营找他妻子了?

裴二这么做很正常,这小子新婚燕尔,跟他妻子正如胶似漆。但对方如果是裴世子,也这样做,就不寻常了。

如果对方真是裴椹,即便恢复记忆后能接受自己娶了一个罪女,可顶多也就相敬如宾吧?不至于跟裴二一样啊。

他可是听说燕王世子裴椹杀伐果断、用兵如神,为人冷酷,一心只想收复北地,对儿女私情毫无兴趣,否则也不会至今还没成婚。这样的人,会被温柔乡绊住,甚至想办法去讨妻子欢心?

所以陈将军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裴二昨天八成是蒙他,毕竟对方之前就扯过裴世子的大旗,估摸是用习惯了。

“你是觉得我胆小,怕我不同意你关押吕公公,所以扯裴世子的大旗,想让我放心让你去办这件事,是也不是?”陈将军试探中又带着几分笃定问。

裴椹:“……”

“你说是就是吧。”他无心解释,只要陈将军仍听他的,方便他行事就行。

陈将军顿松一口气,道:“我就猜是这样!”

说着隔空指指裴椹,叹道:“你啊你,之前还说你耿直、过于老实,现在却胆子越来越大了,连裴世子的名号都敢打,你当我没见过裴世子?哼,还好你只是跟我说,还知道叫我保密,没跟别人这么说……”

说到这,他捋了捋短须,又纵容道:“罢了,吕公公你关都关了,人已经被得罪,我肯定不能把他交出去。昨晚府城那边连夜来人,我也假称不知道、没这回事,硬是没让他们去牢里看。今天一早,趁府城来的人不注意,就赶紧把那两人转移到别处关着了。”

裴椹一听,知道他这是同意自己的做法,拱手道声“多谢”。

“别别,这本就是我应当做的事。”陈将军连连摆手,喝一口茶后,忍不住叹气,“就是不知查清此事后,我这条小命还能不能保住,不,兴许都等不到查清这事的时候……”

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又对裴椹道:“对了,你一定要跟那位并州来的杨小兄弟打好关系,他在并州军中地位不低,我估摸着,少说是能镇守一城的小将军,说不定他还认识真正的裴世子。咱们现在既然铁了心要查吕公公的事,少不得要请他帮忙保驾护航,以后说不定能救你我的命。说起来,他好像就是来找你的,你失忆前是不是跟他认识?”

裴椹也坐下喝茶,不咸不淡道:“我就是裴椹。”